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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可能是她無心工作的態度被世界意識察覺,這個世界意識顯然並不是會好聲好氣地約談員工做思想工作的類型,他和黑白熊那樣是沒有契機也要自己動手創造契機來達成想達成的目標的類型。

 

  隔天起床,江琴就發現了她毫無徵兆地陷入了重感冒的狀態──整個人都在發熱,頭暈目眩,她打開了眼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任務系統附加的人物狀態欄,發現她人物卡上掛了個『絕望症』的debuff過後,在高熱中無法集中精神的暈眩中,江琴也沒忍住沉默了一瞬,撫額心裡對這個世界廢話不多說就是幹的作風暗道了一聲『算你狠』。

 

  但雖然身體屬於感冒狀態般的不適,但奇異的是江琴的感覺卻沒有那麼難受,可能是燒過頭了,她反倒覺得輕飄飄懶洋洋的,思維近乎停擺的感覺甚至有幾分微妙的舒適感。

 

  江琴記得絕望病的特徵是反轉角色性格,她不清楚這個效果是只作用於人物卡性格還是作用於她本身,她也不清楚具體是怎麼表現的,但她是知道自己平時有的時候會想太多但有的時候會想太少、但總體來說是常有些被害妄想般的過剩憂慮的,她性格其實很軟弱,不過基於一種社會邊緣人無謂且僅存的自尊心,她其實在非必要的情況下很少把自己弱勢的一面表現出來──就像是她是因為不擅於與他人建立良好關係也不會交朋友才總是一個人,但她硬是表現成自己就是喜歡獨自一人清淨才獨來獨往的,這種沒有意義的虛張聲勢。

 

  真要說江琴和月夜子的相似點,不願意在沒得到她認可的人前示弱的這樣愛逞強要面子的特點或許是有點像的──不過江琴缺乏月夜子那樣能把自己包裝的開朗強勢、能獨自綻放芬芳的凜然的本事,或許這就和有本事不靠人際關係吃飯和沒本事只能盡可能不討人嫌的兩類人的差別吧,月夜子就算沒有背後顯赫的家世也能靠著自己出色的舞藝而不需要討好她人就能過得很好,但像江琴那樣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才能又沒有可以囂張的出身甚至還不太會維持人際關係的平凡人,如果不表現得似乎溫順不討人厭的低調不起眼,而是因為乖僻的性格舉止而被孤僻的話那就真的沒救了,特別江琴的工作是就算沒了她也會有其他人能幹的工作,她實在沒有任性的本錢,所以她也就只能表現得老實靦腆,就算她性格不算討喜但至少不要表現得太討人嫌。

 

  但此時她可能是絕望症的反轉作用,她感覺到自己像是心上一直壓著的某種無形的重擔被驟然移除一樣,她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與舒適,要不是因為發燒而沉重的身體多少影響了她的狀態,不然她可謂是難得感到自己狀態絕佳、心情也開闊清爽。

 

  只是這個作用似乎不僅只作用在江琴本人的狀態身上,它也平等地降臨在人物卡馬甲身上,剛才江琴也說了月夜子是不願意示弱的女孩子,但她無意間望向自己為了獨自練舞時察看自己的姿態而刻意從超市掃空了所有鏡子並在其中一面牆拼湊成一面大鏡子用來檢閱自身舞姿的鏡面中此時套著月夜子馬甲的自己後,她發現了自己放空時會自然露出馬甲待機時屬於人物卡來源的本人的平靜而又從容的神態,但此時鏡子裡的月夜子卻微蹙著眉、眼角似乎立即就能含著淚諸般一副平時罕見的幾乎可以說是楚楚可憐的柔弱憂愁神態,看得江琴一時間有些詫異。

 

  但不管如何,江琴很快地就接受了自己被世界意識神來一筆地上了個絕望症debuff的事實,沒像正常時候那樣基於憂患意識而思考了許多關於這個變化會給自己帶來的問題或是產生一些負面的猜測與擔憂──她心裡還維持一部分理智的地方覺得自己很接近正常狀態時偶爾會有的破罐子破摔的擺爛心態時特有的異常爽朗態度,總之就是『隨便了就這樣子吧、不然還能怎麼辦』的心態接受了這個臨時塞來的新劇本提示,稍微梳洗一下後就少見地散著平時覺得很漂亮但也很麻煩的長髮直接去了餐廳。

 

  而去了餐廳,和江琴印象中一樣,開啟了說謊大王的狛枝就在線發癲,他看到明知已經算和自己撕破臉的月夜子到來,他一反昨天和月夜子默契假裝沒看到對方的態度,笑容滿面地迎面走來、姿態輕鬆地打了招呼,並且一張口就是胡話:

 

  「呀~早上好啊、右楯同學,沒和小泉同學一起過來嗎?我早一點還在游泳池旁看到她呢。」

 

  「……請別開玩笑了,狛枝同學,拿死去的人取樂這麼有意思嗎?小泉同學她明明已經──」

 

  正常狀態下,江琴扮演月夜子回答的時候或許態度會稍微強硬一點,但此時的她卻不管已她本人來說還是月夜子的性格來說都有點OOC的用軟弱難過的語氣說完後,也沒醞釀一下淚珠就撲簌簌地落下──除非是平時情緒正好處於爆發邊緣或是壓力疲累值過大,不然江琴並沒有這樣子說哭就哭的本事,她脾氣不算好抗壓性也差,但是正常來說由於自知自己情緒上的缺陷而刻意壓抑,她正常時反倒很容易讓人覺得她情感匱乏般缺乏強烈的情緒波動,導致她每次積累情緒到一個極限後驟然爆發時總容易嚇到人,此時她眼淚說來就來的狀態很少見,這也似乎是絕望症的作用,讓她原先平穩的心境一瞬間被平時會被她壓抑並忍耐的負面情感驟然沖破閾值導致的情緒短暫崩潰。

 

  ……看來絕望症果然是debuff沒錯。

 

  原先由於平日容易多思多慮、講難聽點就是心思太重愛鑽牛角尖,少見腦中半點憂慮都沒有的江琴還在納悶這個絕望症怎麼感覺挺像正面buff,這才意識到了這不過是錯覺──基於某種像是自尊心以及適應社會這類的緣由,成年人就算表露情緒都會有所克制,但絕望症把她屬於社會人多年磨練出來的自制心削弱了、又放大了她本來就情緒化的缺陷,才導致她現在心理防線脆弱得和紙糊一樣,一被戳到難受的點就說哭就哭,半點猶豫和遲疑的機會都不給。

 

  意識到這點後,江琴忽然有個明悟──搞不好彈丸中的絕望症並不是單純把每個人的性格反轉而已,說不定是無限放大中招的人的性格缺陷並以奇妙的方式表現出來。

 

  她記得終里的個人劇情中,她其實也有軟弱害怕鬼怪的一面,但她對自己的要求卻讓她表現得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堅強並痛恨自己表現出迷惘不安的模樣,而絕望症卻是讓她放任自己認為那是自己弱小表現的情緒蔓延、並忘了她曾經要求自己堅強的固執執念;從三代動畫看來,就算沒有絕望症的狛枝也不見得完全誠實,至少很可能他曾經對日向說過自己患了絕症的說詞很可能是謊言(當然也可能是編劇寫動畫劇本時吃書了),而他也有不少次很嫻熟地操縱著謊言來達成自己的目標或試探他人,但絕望症讓他降低了說謊的標準,由原先『只說有意義或有利益的謊言』的狀況變為『就算沒有益處也控制不住說謊』,並扭曲了他對於希望的執著;而罪木可能也不是性格反轉,而是她被放大了內心深處那股屬於長期被欺凌卻無人幫助的受害者特有的對所有人、甚至整個世界的恨意,也降低了她可能過往否定自己內心存在的恨意的道德標準與善良,讓她變成了能把她所恨的人推落地獄、看著他們落入絕望的模樣而欣喜不已的性格,並讓她毫不躊躇地用她本來就算是聰明的腦袋構思出殺人方案並順暢地栽贓給了日向。

 

  雖然這只不過是江琴的臆測,但考慮到作品中可以單薄標籤化、但實際上越是精密優異的作品人物的塑造勢必會越加完整,不然人物只為劇情服務而一天一個人設或是塑造太隨便甚至有矛盾的話,劇情設計得再好也還是有說不上來的違和感──況且任務世界也是真實存在的世界的情況下,人的性格難免是複雜且充滿了多樣性的,很難簡單粗暴地以單一的標籤去定位,而所謂絕望症的機制是如何運作的就很難說了,而官方似乎也沒明著仔細向觀眾解釋過,就有更多揣測的餘地了。

 

  而也說不準沒江琴想得那麼高大上,只不過是黑白熊強行把在他眼中最有戲劇效果的性格短暫地洗腦到被選中的幸運兒身上,而她們重病般的高燒是身體因此而有的抵抗反應也說不定。

 

  而江琴在或許是契約者特有的系統保護而僅存的理智的一小塊區域中如此思忖著、而表面上月夜子馬甲還是難以抑制難過地流淚的同時,在狛枝面帶恍如沒看到美人垂淚的姿態般的微笑開口說下一句不中聽的話之前,作為本作的男主也是狛枝特別在意的對象,日向彷彿卡準了時機般登場,接下來就是和原作大同小異的展開,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月夜子和也中招了的狛枝澪田都被一起打包進了三島的醫院病房。

 

  是的──月夜子狛枝澪田,只有他們三個而不包含原作也倒楣中招的終里,江琴思忖著大概是已經有了月夜子一個人驟然變成了情緒極端脆弱的愛哭鬼之後不需要再有另一個人也變成哭哭啼啼的愛哭鬼,屬性重複了不說,第三章案件的詭計也和空病房裡案件後消失的病人服有關,如果四個病房都塞滿了病人後就沒戲唱了,才果斷用消極怠工傾向的江琴替了終里的位置給她上了絕望症debuff。

 

  對此江琴要說完全沒有意見是不可能的,但看在這次任務的積分獎勵豐厚、再加上工作多年了她知道很多時候對打工人來說老闆說什麼都是沒太多討價還價餘地的,即使有些時候大老闆的決策讓人難以理解甚至有些智障,但如果想長久地幹下去、除非是底線被觸及,不然最好別多嘴照幹就是了,即使戲份被大改,她還是按照月夜子的人物邏輯乖乖被罪木套上病院服後塞進了病房裡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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