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２

　　昨天大致在附近晃了一圈，心即使有些心不在焉、但還是大致記住了一些比較顯眼的建築物或店家，也發現很幸運的是，大概是她回到這裡的時間點正值暑假的緣故，附近的商店有不少看起來是工讀生的年輕少年或少女，要阿四去尋找年齡相仿的朋友應該不會太過困難。而街道上也有不少年輕人行走，簡而言之──要找年齡相當的對象，等於是滿街都是。

　　「嗯……朋友的話，隨便和誰搭話都可以嗎？」

　　但選擇太多也不完全是個好事，至少阿四看著滿街或三兩成群、或獨自行動的同齡人，她明顯露出了有點茫然和困惑的樣子，似乎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睜著大眼張望著街上的行人。

　　之所以會讓阿四去交朋友，除了想透過這種與人適度交流的方式、讓阿四了解她所欠缺的部分之外，也是想透過這樣來推測過去在管理室工作後、也在３０７塔附近居住的那個人可能與她同樣認識的那位女性可能是誰──雖然假設那個女性是和門同齡的人的話，八年中可能和他一樣因為成長期導致外表翻天覆地的變化，又因為世界ＢＵＧ而變成男性，搞不好尋找起來不是那麼容易。

　　但就是因為如此，才要非得讓阿四和那位現在因為世界ＢＵＧ而變成男性的女性提前產生交集，如果真如門所說的，那個人心也認識的話，搞不好可以透過說話時的感覺以及給人的氣氛而猜岀是誰。

　　而在心的感覺中，能和門那個人相處並認識的、鐵定也是十分特殊，看起來顯眼的人，也因此同樣是眺望街景，和有點無從下手一般、在一旁愣住的阿四不同，她幾乎是掃了一眼就鎖定了目標。

　　「那個有著白色長髮、穿著洋裝的女孩子如何？看上去年齡差不多，也感覺不太難接近的樣子。」

　　雖然說心也知道現在那個也和阿四一樣性別岀了問題的人應該是男的，但是考慮到阿四才剛剛結束了歷時有幾個月、像是山頂洞人一樣與外界絕緣的繭居生活，一下子就要她接近異性果然還是有點令人擔心。於是即使也有注意到幾個在人群中也算是顯眼的同齡男性，心還是挑了看上去比較和善、又是同性的那名少女讓阿四先練練手。

　　「嗯？那個看起來像是外國人的女生嗎？好！知道了！」

　　即使現在這個年代，就算是日本人也不一定全是黑髮黑眼、相反的有著各色髮色的人頗多，但是一頭白髮的果然還是相對比較少見，而且確實和心認為的一樣，那個孩子在人群中相當顯眼，阿四很快就找出了心所說的那個目標，

　　「哈囉！那個、『Ｈｏｗ　ａｒｅ　ｙｏｕ』？」

　　而確定目標後，阿四也沒有再多猶豫幾秒，馬上毫不遲疑的往那個女生那邊走去，然後自然而然的又漾起了甜甜的笑容，用著看起來不太熟練的英語試圖搭話。

　　大概是看阿四笑得很友善，雖然突然被搭話，那名少女看起來也有幾分吃驚，但也回以一個友好而可愛的微笑，用帶著尋常日本人說話很少聽見的明顯捲舌音、因而聽上去如銀鈴蕩漾般起伏鮮明的清澄聲音回應了阿四的搭話：

　　「哈囉哈囉～呀！我對日語沒有問題的！所以呢，普通的說話就行了了～」

　　啊……真是漂亮的女孩子呢。

　　走進一看，把少女的樣貌看得更清楚的心不由得稍微有點驚訝。

　　如果說阿四已經算得上說與常人相比十分可愛了，但大概是阿四只穿著樸素的水手服與在外面套著輕飄飄的外套，看上去雖然清純但造型卻未免有點呆板，與穿著有著重重疊疊的多重荷葉邊的淺色洋裝、乍看之下簡直就是精緻的大型洋娃娃的少女一比，不免有些相形失色的感覺。

　　而同樣是白髮，與阿四雪一般純白的色澤不同，少女的白髮是那種幾乎像是透明一樣，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著很難具體形容、繽紛得近乎華麗的微微光澤的罕見髮色，再加上長髮自然捲曲散落、乍看之下有如優雅的水母般可愛的髮型，比髮色稍深一點、但一樣顏色很難歸類的柔和淺色雙瞳，以及一樣晶瑩透白得像是水晶一般的肌膚，看上去就外貌來說，有著更勝於阿四那種不似人間的夢幻感。

　　這個看上去像是從童話裡走出來的人物一般的美少女，不管是五官精雕細琢般的美麗還是外貌特徵的特殊性，都有著讓對外貌沒有自信的同齡少女不敢與之並肩的壓倒性存在感，哪怕她親善開朗的態度稍微柔和了一點外貌給人的無形壓力也是如此。

　　這讓心不由得稍微留心了一下阿四對於與這樣的少女面對面對話的反應，但該說是不岀意料還是如何，阿四的笑臉並沒有因為眼前的夢幻美少女而有消退或是改變的樣子，很平常的笑著說道：

　　「真的耶～妳的日本語說著真好！在現在ＢｉｔＰｈｏｎｅ上自動翻譯功能發達的情況下，妳這樣本身就擅長其他語言的情況真罕見～好厲害呀～」

　　從善如流的切換為自己熟練的日語、而不是繼續用不太自信的英語說話，阿四態度熟稔的就順著少女的話聊了開來，臉上帶著看不出任何做偽跡象的真誠佩服。

　　也大概能感覺到阿四毫不勉強的讚賞是岀自真心，少女臉上的笑容如漣漪般徐徐擴大，也高興的用不輸給阿四的自來熟態度、語氣開朗的說道：

　　「被你這樣子讚美我真是不勝光榮！因為比起機械音，我更想用自己口中發出的聲音和人交談，所以就努力去學習了！學習成果能被肯定我很高興喲喲～」

　　「真了不起的決心，換成是阿四大概做不到呢……啊，對了，阿四的名字是阿四，初次見面～」

　　大概是被少女語氣給帶跑了一點，阿四說最後一句話時聲音也稍微搖晃蕩漾了起來。而少女倒也沒在意這點，只是笑瞇瞇的也自我介紹道：

　　「美月‧米可雷安‧海～請多指教囉～」

　　「那請問海小姐妳可以和阿四做朋友嗎？」

　　阿四聽完了海的自我介紹，馬上就把自己搭訕的目標爽快的問了出來，聽得完全沒心裡準備的心一陣暈眩。

　　原本心看氣氛還算不錯，對話也異常順利，所以就安靜的在一邊不開口打擾，卻沒想到阿四才剛和人家互通了名字，沒有再慢慢的聊些什麼增進情感，就單刀直入的問海願不願意和她做朋友。

　　……也沒有先培養一下感情，就這樣進入最後步驟也太快了！到底阿四以前是怎麼和人交朋友的？

　　心有些頭痛，又想到現在的阿四雖然沒有任何朋友、但在輟學以前好友名單上似乎也有過幾個名字的，讓她不由得冒出了這個疑問。

　　「嗯～？可以啊～」

　　但不想阿四問得直接，海也答得乾脆，像是不覺得像是什麼稀罕事一樣，語氣特別輕鬆的回應了。

　　「真的可以！？」

　　「……可以嗎！？」

　　海的回答讓阿四和心異口同聲的脫口而出，不過阿四是喜從天降般的驚喜、心卻是有點錯愕的反問，而看她們反應這麼大，海似乎有些訝異的眨了眨眼，原本似乎笑著想說什麼，但忽然頓了一下，表情變得稍微有些抱歉，說道：

　　「……啊！對了，沙君和我說過不能和才剛見面沒多久的人馬上做朋友。非常抱歉……」

　　看來雖然海對他人沒那麼有警戒心，但身邊重視、肯聽意見的朋友還是比較可靠的──覺得這個發展才比較合理的心才稍微安心下來。

　　雖然說如果能輕鬆點就讓阿四交到朋友、重新建立人際方面的信心也不是不好，不過她更怕阿四重新結交的友誼太過輕易而不深刻，對她而言反而沒有任何益處──她希望的是阿四透過正統的、循序漸進的方式和人交朋友，並在這個過程裡慢慢感悟她所缺失的地方，而不是只要阿四交了朋友、不管怎麼交的都好，對她來說她讓阿四去交朋友、重視的是過程而並非結果。

　　和暗暗感到放心的心不同，阿四看上去有點遺憾的樣子，不過倒是很快的就轉移了焦點，好奇的詢問道：

　　「沙君？是誰啊？海小姐妳的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啦～是好朋友喲！對了對了，我正要去看沙君他今天的練習～阿四小姐妳要不要也一起來？」

　　對於阿四這個對某些心思比較敏感的女孩子來說可能會覺得冒犯的問題，海只是覺得好笑般噗哧一笑，語氣輕快的回答著，然後一忽然擊掌，像是想到什麼好主意一般，笑容滿面的問著。

　　「欸？可以嗎？不會打擾你們嗎？」

　　似乎就連阿四也沒預料到海會突然這樣子邀請，像是有點意外，與剛剛不同，她反到有了幾分猶豫，窺探著海的臉色，帶著幾分試探的問著。

　　「沒問題的說！游泳學校那邊允許開放讓人旁觀，就算是第一次去、對那裡完全陌生的人想參觀也沒關係！」

　　在心看來，阿四這麼問是擔心打擾到海和那個叫『沙君』的親密朋友的見面，但海似乎誤解成會不會對那個場地的其他人造成妨礙，笑靨如花的回答著。

　　「唔……阿心，妳覺得該怎麼辦？」

　　海這樣重點微妙偏差了的回答，似乎讓阿四對該不該答應這點有點舉棋不定，有點困擾的皺起眉頭的想了下，她便轉頭對著心尋求意見。

　　「去吧。我想藉由這個機會，妳們兩個人再多聊一聊、慢慢加深對彼此的瞭解，或許等哪一天就能自然而然的成為朋友了也說不定。」

　　心其實內心也有些猶豫，但難得第一個遇到的目標是一個好說話也好相處的女孩子，對於突然接近又馬上提出成為朋友要求的奇怪女孩（阿四）也回以善意而不是警惕疏遠，雖然有點脫線、也有點缺乏對陌生人的警戒心，但是看上去人應該還不錯，讓她覺得如果讓阿四放棄了和她成為朋友十分可惜。

　　而且在海身上心也感覺不到惡意，雖然她也不清楚海為什麼突然升起邀請她們的念頭，但她覺得去一趟或許也無妨，於是便點了點頭，這麼說著。

　　「嗯！好！那大家走吧！」

　　而像是有人替她決定而感到安心一般，阿四露出了笑臉，很有精神的回覆了海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