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３

　　很快的時間飛速而逝，門估算的能力算是挺精準的，預定好今天可以先完成的事情果然在下班時間前都完成了，甚至由於今天他先做的是相對比較簡單的事情，他還有餘裕思考了一下昨晚沒想出個具體辦法的問題──也就是關於等奈奈西情況稍微好轉之後，設法讓他再與外界接觸的事情。

　　大概不像昨晚已經要睡了，不管是體力還是腦袋都處於差不多要休眠的遲頓狀態，門倒是想到了一個簡單而具體的做法──就是既然他這個哥哥不能做到這方面的好榜樣、沒辦法帶領著弟弟打破孤單沒朋友的狀況，那麼他就找外援，看有誰擅長這方面的事情讓對方來幫助奈奈西就行了。就算不能請動對方，至少也能問一問訣竅或者是可行的辦法。

　　但問題也就在這裡，前面也說了門是人際挽救失敗的孤僻青年，他是知道身邊認識的人中有誰是善交際又朋友滿天下的能人，但問題是即使是那些人社交能力再強、很遺憾的也沒能和他成為能夠長久相處的朋友，雖然通常那些會做人的強人見了面會和顏悅色的和他打招呼、偶爾也會說上幾句話，但是門也有自知之明，他和那種人通常也沒熟到可以毫不介意的拜託這種事情。

　　而且不是門自己看低自己，而是他可以稱之為朋友、或者說可以放心麻煩的熟人真心不多，除了父母和阿姨他們之外，他的好友名單上就只有奈奈西一個，而且還是最近才加的，其他人最多也是因為工作還是類似的事情為了方便聯絡才加了ＰＯＴＵＲＩ──而就算是這樣，他ＰＯＴＵＲＩ上頭的人數也仍是不多，他的人際關係是如何由此可見一斑。別說託付弟弟這種重要的事情的人了，就連平時可以輕鬆自若的聊天、一起吃個飯約出去玩的普通朋友也沒半個。

　　而不談交情，如果只要門下跪求人對方能答應的話他到不介意跪一跪，但問題是對方答應之後能不能夠盡心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就算對方隨便敷衍過去再說自己無能為力，門也不能說些什麼，而且也怕給奈奈西留下不好的影響，他也不敢這樣子去冒險。

　　唉……早知道以前就多看典朋友相關的書籍，就算是死纏爛打也要設法找到一個可以信賴並且麻煩的朋友才對。

　　以前門總覺得沒交什麼可以長久往來的朋友雖然有點遺憾但也沒什麼，但現在真的遇到事情想找人幫忙的時候，才深切的感覺到自己社交網路貧乏、人脈不廣的弊病。也越發下定決心一定不要讓奈奈西也同樣變成他這樣子。

　　不過說到這個，那孩子似乎也是很擅長交朋友的樣子。不過，真要講起來我們的交情也不是很深的樣子，麻煩她適合嗎？

　　想著想著，門靈光一現，倒是突然想起了一個可能適合的人選，只是想起和對方短暫的相處時光，他不由得有些猶豫起來──雖然對方是個好孩子，他真的認真的去拜託的話搞不好那孩子也會答應下來，但他也知道對方沒義務來幫他的忙，而也正是因為對方是個好孩子，他也不想令那孩子感到為難。

　　要不要拜託就再說吧，最近能不能碰到那孩子也還不清楚呢。

　　想了想，門還是沒能決定到底要不要去試著問問看對方，不由得嘆了口氣，暫時放下了這件事情，收拾了下東西就準備回家了。

　　「門哥哥～歡迎回家～」

　　一回到公寓裡，奈奈西一如既往的笑容滿面、語氣輕快的歡迎門的歸來，不過稍微與往常不同的是，奈奈西是穿著圍裙、從廚房那邊跑出客廳來迎接他的。

　　「我回來了。不過奈奈西，你在廚房弄什麼？還特地穿上圍裙。」

　　愣了一下才也回了句話，門有幾分驚訝的看了下奈奈西的樣子，問道。

　　奈奈西穿的是他平時在廚房弄東西時、為了防止因為意外而弄髒衣服而穿的小花圍裙，取而代之的是一直穿在身上的白色外套脫掉了。大概是因為奈奈西偏中性而且秀氣的稚嫩樣貌，粉紅色綴著荷葉邊的圍裙看上去很適合他。就是由於圍裙是按照門的尺寸買的，似乎對奈奈西而言有點太大了，原先只到門的大腿中段長度的圍裙在奈奈西穿來直接到了膝蓋以下，由於奈奈西穿的是短褲，猛一看讓門差點錯以為奈奈西沒穿褲子，才一瞬間嚇了一跳，不過幸好是仔細一看他馬上就發現那不過是錯覺。

　　不過先不說視覺效果如何，奈奈西會突然穿著圍裙這點讓門比較奇怪，雖然說門也不是說他不樂意自己的圍裙被人使用──他母親偶爾過來看他的情況時因為知道他會亂吃些垃圾食物，所以總會順道替他做飯，那個時候也會使用這條圍裙──，只不過之前那段時間他並沒有見過奈奈西穿過，所以突然看到他穿上圍裙讓他不由得有點意外。

　　「中午哥哥不是替我準備午飯了嗎？作為回報我也想替哥哥試著準備一下今天的晚餐啊！中午是吃咖哩的，晚上吃白醬海鮮的如何？還是要其他口味的？」

　　似乎已經好好研究過家裡的調理包存貨，就只是還沒確定晚上要用哪一種，奈奈西語氣輕快的問著，舉起手上的調理包，對著門興致勃勃的問著，看起來對於自己親手做晚飯──哪怕只是加工半完成品──充滿了幹勁。

　　看來奈奈西一個人待在家裡是真的很無聊啊……就做這點事情都能當作娛樂一樣興高采烈的。

　　看了奈奈西的樣子，門不由得開始反省自己總放著弟弟在家一個人打發時間是不是真的不太好，讓原本不管怎麼看都對做家務沒多大的熱情的奈奈西居然對於發現自己還能動手做飯、體驗一下平時幾乎沒有做過的活動就高興成這樣子。

　　「是這樣子啊，你有這份心我很高興。不過你會弄這些東西嗎？有哪裡不懂的需要我教你嗎？」

　　看奈奈西這麼高興，雖然門也不想潑冷水，但他也知道大概是第二胎是時隔八年才終於生出來的孩子，而奈奈西模樣也白白嫩嫩的、長得討喜好看，父母對於這個遲來的兒子可以說是捧在手掌心裡呵護到大，雖然理智還在沒寵溺過頭把兒子給寵壞、寵成一個廢物，但卻也沒怎麼讓他做過家務，門想這大概還是第一次奈奈西使用廚具，還是有幾分擔心廚房會不會被炸了，所以他笑了一笑後便關切的問了一句。

　　「嗯！大概是沒問題，包裝上都有說明做法，白飯要怎麼蒸我也上網查過了，哥哥就放心吧！」

　　大概也敏銳的察覺到門沒直說出來的憂慮，奈奈西只是信心滿滿的挺起胸膛，和門保證道。

　　「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今天的晚餐就拜託你了。但如果遇到不懂的事情也別逞強，儘管來問我哦。」

　　看奈奈西這麼保證了，門也就相信奈奈西能夠處理好了──而且雖然有過幾年的分別期，但門也知道奈奈西雖然平時表現得樂天又單純的樣子、但其實並不笨，而這段期間他也察覺到奈奈西或許和自己有著同樣的才能，因此也就放心的這麼說道，把事情交給他去做。

　　「嗯！哥哥等著吧！」

　　被託付了之後奈奈西似乎很高興一般的點了下頭，然後又轉身啪搭啪搭得回到了廚房那邊，而一轉過身背後圍裙上那個跟著他的動作而動彈的粉紅色蝴蝶結特別醒目，讓門看著不由得稍微有點理解為什麼每次奈奈西看到他穿著圍裙在廚房的背影都喜歡跑過來抱他的腰，八成就是這個蝴蝶結惹的禍。

　　而既然都說了要把晚餐交給奈奈西了，門也就真的沒再過問了，在客廳打開手提電腦先處理一些他能先做的一些工作，也幸好是奈奈西也沒有辜負他的信賴，很快就弄好晚餐，然後端到客廳裡來，門也就暫時停下手邊的工作，兩個人開始用餐。

　　雖然說奈奈西疑似是第一次下廚，但是調理包這種東西有個好處是通常只要加熱就可以吃了，就算是那種要另外加料、只負責提供調味的那種調理醬包，只要不擅作主張放了些建議食譜裡沒說、而且奇奇怪怪的東西，通常也很難難吃到哪裡去。而奈奈西選的是那種和門中午選的那樣只要微波即可食、已經包含少量的肉與蔬菜配料的調理包，除非奈奈西偷加了亂七八糟的東西進去，這種東西頂多是沒熟或是熟過頭焦掉了，味道通常都能入口。

　　一邊吃飯，慣例的又是他們兄弟間的普通閒聊，門大概是昨晚突然回憶起以前的事情，倒是突然有了個疑問，由於就算奈奈西不知道他們是親兄弟、他們也是表兄弟，說話間也沒什麼好顧忌的，於是他便直接開口問了：

　　「對了，奈奈西，其實從我去你家見你的時候就有疑問了。明明我們也有好幾年沒見了，雖然以前偶爾拜訪時是有見過幾面，但我記得也都沒說幾句話吧？為什麼你願意離開家裡和我來到這裡來呢？就不怕多年不見的表哥突然來說要帶你走背後隱藏著什麼險惡的用心嗎？」

　　這是門昨天回憶起來過往時仔細一想，就重新燃起的疑問。

　　確實他搬家之後也不是完全沒再和奈奈西見過面，只不過他是和父母一起返鄉見親戚的，也不只有七七一家需要拜訪、分配下來後能停留並且和七七家相處的時間真的不多，每一次就只是稍坐一下、最多和奈奈西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就得告辭離開。而最近幾年自從門高三開始準備考大學、又考上大學搬出去住之後，這類親戚的往來他就沒有再參與了──有部分原因是課業壓力比以前重了，更多原因是因為門的身體不算很好、常常在大老遠跑一趟見完一圈親戚後回來會病倒，他母親心疼他又看他學業方面的強度增加，所以就索性讓他留在家裡讀書、不勉強他跟著他們一起返鄉探親──，門之前看到奈奈西不僅記得他、還似乎喜出望外般對他展露毫不勉強的喜悅微笑的時候，他才感覺到有點意外。

　　而且奈奈西只是單純記性好才記得他也就算了，但那股親近勁與毫無緣由的信賴卻讓門稍微有點費解。在他的記憶裡，自己過去對奈奈西的老實說算不上有多好──小時候常常抱還是小嬰兒的奈奈西是沒錯，也有幫著阿姨照顧過一些事情沒錯，不過會這麼做與其說是很喜歡奈奈西，不如說是自從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之後就很難不去在意阿姨他們的事，他們臨時有事請她看顧弟弟時，哪怕對於弟弟的觀感有點微妙，由於不想讓他們失望或是難過，門也還是會認真的去幫忙照料小嬰兒奈奈西。

　　而奈奈西開始上學時每天放學去接送也是阿姨的拜託，而且也正巧順路門才接過這個任務的。偶爾會送的一些禮物零食也是正好自己多出來、很難決定該怎麼處置的東西。對於喜歡找自己玩耍說話的奈奈西他雖然不至於置之不理，但也只是隨意敷衍一下，而奈奈西只要不突然對某些事情產生執著、一般而言都算是很好打發的小孩子，通常也不用他太費心就能應付過去、或讓奈奈西轉移注意力到其他地方去。

　　細屬下來，除了似乎只有他自己單方面印象深刻、對奈奈西也徹底改觀的那次事件，們仔細回憶了一下過去，他和奈奈西還真的沒有其他溫馨美好到讓他多年不見依舊銘記在心的回憶，也沒可能因而產生好感不會在時間流逝間逐漸抹滅的堅定情誼。

　　對此產生疑惑之後，藏在心底悶不吭聲的默默琢磨也不是門的風格，於是他便開口問了。

　　「嗯？這個啊～雖然是這樣子沒錯，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接觸啊，門哥哥是怎麼樣的人我還是知道的。而且不只是如此，大概門哥哥可能不記得了，但以前有一次剛好哥哥來的時候我本來有煩惱的事情，結果哥哥三言兩語就漂亮的解決了我的煩惱，那次以後我就一直覺得門哥哥是個很厲害、也值得信賴的人哦。」

　　聽了門的提問，奈奈西似乎有點驚訝般的眨了眨眼，但馬上就回答了他的問題。

　　「欸？有這回事嗎？」

　　聽了奈奈西的回答，門有點意外，在腦中搜索了一下回憶，也想不起來奈奈西說的是什麼事情，只記得似乎以前見面時說的好像都是些隨口閒聊般無關緊要的小事。由於想不起來奈奈西說的是什麼，門的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了幾分困惑的神情，確認的又問了一次。

　　「嗯！是啊！所以我相信門哥哥不會做不利於我的事情，而且既然哥哥判斷說我暫時離開那裡比較好，那雖然要離開家裡是有點不安，但我想應該也是有這個必要的，所以就跟著哥哥過來了。」

　　和充滿疑惑的門不同，奈奈西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肯定的說道。

　　是這樣子啊……雖然說有點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不過算了，也算是解開疑惑了，就先不讀心好了。

　　雖然對於奈奈西對他有著迷一樣的信任感與好感的事件完全沒半點印象，但看奈奈西說的篤定，猶豫了一下，門還是打消了讀取記憶的念頭──先不說奈奈西似乎也和他有同樣的才能，這樣做會被發現、似乎顯得不太尊重奈奈西，而且體力會過多的消耗這點也讓他放棄了這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