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她自稱名字是『鈴』,大概是看我的穿著很西幻,才沒有說出與她的黑髮黑眼相襯、不是中文名就應該是日本名字的本名,而是捏造了一個聽起來不會太奇怪的假名吧?就像我對外也是以假名字稱為『津』一樣,名字靈感是以前看過的小說角色的名字『聿』、再加上據我父母所說、我出生時算命得知命中缺水的『水』字部首。

 

  至於我為什麼很難憑著語言推斷眼前同樣黑髮黑眼的少女到底是不是同國家的穿越同士,理由很簡單,似乎是這個世界對我們這些無辜穿越人士的一絲憐憫,我發現一來到這裡就自動得到了『語言翻譯』的方便被動能力,除了要讀寫文字會比較困難以外,口語上的正常交流都和當地居民沒有任何障礙。也因此哪怕可能鈴其實自認為對我講日語,在我聽來也都是中文發音。

 

  現在鈴正以一種驚人的氣勢拼命的吃著我原先想保留到之後再吃的烤肉加海草組合,大概是我把搗碎的治癒之草替她敷上、傷口立即痊癒的這件事情讓她吃驚的同時,也輕易讓我取得了她的信賴,在我聽到她肚子發出飢餓的聲音而遞去便當盒時,她沒有任何戒心的就立刻接過並且大口吃了起來。

 

  果然像是剛穿越過來的樣子,真好啊……我現在回不到當初這樣簡單就能信任一個人的時候了,對於不是用金錢買、而是他人以其他方式說是『免費』而遞過來的食物,如果不是手頭有解毒藥草我根本不敢隨便放入嘴裡了。

 

  看著鈴天真無邪的側臉,我不禁有些羨慕與感慨,無意識地隔著衣服以手指摩娑著腹側的那道傷疤。

 

  「謝謝你的幫助。那個,方便的話,可以問一下離這裡最近的城鎮要怎麼走呢?我和人走散之後又不小心迷路了,完全不記得該怎麼去了。」

 

  而可能是傷口治癒又吃飽了,鈴也有餘裕去思考自己該怎麼辦了。她先是放下空了的飯盒、對著這邊鄭重道謝過後,也沒有貿然暴露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的事情,編了一個十分漂亮的藉口委婉地刺探情報。

 

  這點上看來,鈴在人際交往方面的技能比我機靈多了。說『和人走散』是在巧妙強調她並非獨身一人,會有同伴在找她所以不要對她輕舉妄動,而尋找城鎮是可以知道哪裡可以接觸到更多人,從不同的角度蒐集情報並互相印證──雖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擅自分析,但比起嘴笨、也只會默默在腦內做出各種猜測與思考,需要即時做出反應的接人待物方面卻笨拙得曾數度讓旁人失笑或輕視,此時自然帶上客氣卻也可愛的社交笑容、語氣也毫無因為怕生而有的畏縮,顯得落落大方的鈴不知道勝過我有多少。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偶然旅行路過這裡、只是想找個地方歇腳才暫時在這裡落腳的。不過鈴,妳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吧?我見過和妳類似情況的人,如果妳的同伴也一樣是從其他世界來的人的話,就算我知道附近哪裡有城鎮,妳確定一定能找到對方嗎?」

 

  我能理解鈴想要自保、不想暴露自己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事的心情,只是如果一方有意隱瞞的話,很多事情都不好談論,於是我直接挑明了我知道她是『異界來客』的事情,望著她那張比我還要更加年輕、因為沒經過風吹日曬而肌膚也更加水嫩的臉龐,淡淡地說道。

 

  「欸?這個嘛~哎呀,啊哈哈~總要碰碰運氣的,不是嗎?人總是本能的會在這種時候找人多的城鎮、去那裡看其他人有沒有線索嘛!」

 

  似乎沒有料到這麼快就被揭穿,但可能從兩人的衣著差別上就多少猜到這樣的展開了,鈴臉上浮現了一絲略帶尷尬、似乎想裝傻的傻笑,圓滾滾、給人一絲可愛印象的大眼無辜地看了過來,卻沒有太過驚慌失措。

 

  這孩子真是了不得。要是當初的我,只怕馬上嚇得語無倫次地就把很多事情自爆出來了。

 

  我不由得有些佩服,對她的話也忽略那些讓人想吐槽的破綻、表示同意般地微微點了下頭。

 

  「是嗎?那當作是順便,我送妳去最近的城鎮好了。只是,我希望妳能答應我兩件事情。」

 

  我停頓了一下,看到鈴臉孔上細節的地方浮現些許緊張的樣子,也確實把注意力集中到這邊後,才開口繼續說道:

 

  「第一,如果去最近的城鎮不只需要一天,晚上希望妳能和我輪流守夜與休息。第二,我會給妳防身用的武器,妳在遇到怪物的話,不管能造成多少傷害,但我希望妳能參與,而不是躲到一邊發呆。這兩樣同意的話,我就帶妳上路。」

 

  我原先是考慮過要不要像當初的士兵大哥一樣,也交換這個和我同樣處境的鈴一些基本生存手段再放手,只是考慮到鈴既然都說出這樣子的話了,代表她本來就不打算跟著我一起行動太久,到了有人的地方就打算和我分離、自己探索該怎麼在這個世界中活下去,我擅自因為自己自以為是的好意而把鈴綁在身邊,只怕反而會遭到鈴的怨恨也說不定。

 

  況且,有一件事情我也有自知之明,就是我沒有教導人的才能與耐心。再加上我對於處理人際關係這點從地球時代起就不太擅長,內向過頭而有點接近陰沉的性格本來就不算討人喜歡,而且更悲慘的是我還不太會說話,而且偶爾不小心說出會被當成問題的發言也不少,有過幾個朋友,但最後都不知不覺斷絕往來了,可以說回顧過去的人生,除了『可悲』以外我也沒辦法想出其他更好的評價了。

 

  本來就是這種性格,除非遇到包容心比較強、也和我性格比較相合的人以外,我和性格不相投的陌生人根本連流暢的好好說話都做不到,所以長大之後索性就裝出沉默寡言的酷樣,哪怕我其實面對熟人的時候完全是個話癆,但對於感覺不相合的對象卻怎麼樣也無法自然的對話。

 

  說真的,我並不討厭鈴。只是不討厭和能不能順利交流是兩回事。而且我從工作上的經驗是徹底明白作為教導者這方面的工作我完全做不來,而且哪怕在這個世界生活很久了,有不少事情我也還是一知半解,比起我這邊胡亂教導,還是把能毫不怕生的和陌生人交談的鈴交給這個世界其他好心的住民那邊接受常識教育會比較妥當。

 

  畢竟我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成為士兵大哥那樣的好人,沒有那麼爽朗而又直率的性格,也沒有那樣能對待什麼也不知道、傻瓜一樣的我也依舊好脾氣的細心教導許多事情的耐心──說到底,或許我本來就不適合和家人以外的人類相處吧,所以當初才和這麼好的一個人分別開來了。

 

  「就只有這兩個條件嗎?但是,我不擅長用武器──」

 

  鈴有些吃驚的聲音拉回我有點飄遠的思緒,她似乎對於條件先是吃驚,接下來有些為難的以手指輕抵著自己的嘴唇,從她微微揪起的眉毛看來,她對於要不要答應這點有些為難。

 

  我也明白鈴的心情,也沒有催促或勸說她,我只是將視線落在正好擺放在兩人之間的油燈。在交談期間,雖然減少的量乍看不多,但確實用掉了一些燈油──這樣一來,如果不能找到其他燈油的話,能用多久呢?我不禁沉思起這件事情來。

 

  「……好吧。我會幫忙的,如果津你不嫌不懂武術的我礙事的話。」

 

  可能是衡量過這個世界的危險程度與自己的能力之後,鈴覺得讓我最為同伴是必要的,她輕輕點了下頭,只是也謹慎地加上了附註。

 

  「無所謂。那妳先好好休息,明天起來我們就開始行動。」

 

  我也沒啥意見,不如說我本來就沒對於才剛穿過來的現代女高中生(鈴雖然嬌小,但看起來絕對不是國中生了)的武力值抱有多大的期待,在我看來,被野狗襲擊時,鈴有勇氣用裝著金屬便當盒的便當袋死命地砸暈緊緊咬住腳的野狗、並忍著淚撬開狗的嘴巴讓腳被釋放,並且在那之後還拖著傷腿一路揮舞著便當袋砸怪物走來這裡求助,在我看來就已經挺了不起了──我剛穿越時對於各種造型的魔物都是能躲就躲,直到那一天因為大意而被睡夢中襲擊才第一次死命殺掉了怪物,在此之前我連用武器對準魔物的勇氣都沒有。

 

  「對了,這個妳拿著。睡覺的時候也別鬆開拿武器的手,如果要外出旅行的話,最好培養起這個習慣。」

 

  隨意點頭過後,我突然想起了這個對於異界來客來說可能需要第一個學會的重要事項,從背包裡拿出來了備用的匕首丟給鈴,這麼提醒道。

 

  「欸?啊、好的,我知道了。不過你真是個好人呢!那之後這段路還請多多指教了。」

 

  似乎有些吃驚地睜圓了眼,但鈴隨即向盛放的花朵一般笑了起來,毫不猶豫地撿起了匕首。而看著她毫無陰霾的明朗笑臉,大概是太久沒和人交流了,我不知怎麼地覺得有些害羞,假咳了一聲後就假裝忙碌地替我自己準備了等下休息地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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