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這幾天不知道是不是中暑的緣故，每天醒來頭都很痛，但晚上就會好轉但隔天就又會繼續頭痛，也不知道是啥毛病。

今天原本到下午的時候還很不舒服，但上班到一半卻又不頭痛了──感覺真是謎啊，嗯。

９

　　大概是目前阿卡夏之民的成員還不多，姑且不論另有家業、很少在這裡露臉的幾個成員，留駐在這裡的成員幾乎可以說都是朝夕相處的，除了宇津木還沒完成學業而待的時間比較少以外，幾個成員間的感情都可以說是比較親密，晴己又是年紀最小的，他只覺得自己正式上學前幾乎是每個人都輪番對他表示不捨或鼓勵了一輪，細數下來反而是關係最近也最常談話的宇津木在臨走前囑咐的話最少──大概是該說的話在此之前都說得差不多了，真的晴己終於要去上學了，他反而沒剩什麼還沒叮囑的事情可以嘮叨了。

　　而時間一到，晴己就按照預定被送到了學校去。

　　如果說上學後晴己有什麼比較深的感觸的話，就是他明確地感覺到了他的成長經歷與環境確實和其他同齡人是完全不同的。

　　之前晴己總待在相對封閉的人際環境之中，雖明白自己和其他人相比見識比較少，但他也只是隱隱有個概念罷了，他身邊的人不管是以前或是現在，不論是因為知道他體弱注定活不過十二、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對他總是比較寬容，就算察覺到他在一些事情上的無知也更多是憐惜而非輕蔑──總之晴己雖然說不上是像諾亞一樣被眾人寵愛，但說真的除了原田對他總是冷淡尖刻或者是疏遠無視的態度以外，很少有人給他氣受或是苛待他，不管心裡怎麼看他的，但最少看在組織當家人對晴己另眼相待的態度的份上，表面上就算不是和藹可親就是客客氣氣的，所以晴己很少因為自己的情況而有過類似自卑感的情緒。

　　但到了學校這個相對複雜、且晴己的身分對其他人來說也少了份需要慎重對待的特殊性後，晴己幾乎沒多久就察覺了這個環境中和他以往待的環境中的溫度差異，表面上雖然他就和其他普通學生看上去差不多，但其中的差距晴己卻很清楚地感受到了。

　　其他同齡人習以為常的常識，有些晴己再聽他們談起前根本沒有概念；其他同學理所當然地知道的活動，晴己很多都是知道但沒體驗過、不然就是不曾耳聞的新鮮事；其他孩子心目中尋常得不值一提的家庭，卻對晴己來說都像是遙遠而且不真實的美滿親人關係──無論是哪點，晴己都有種和周圍人格格不入的感覺，也才深切地明白自己成長至今的經歷確實是異常的。

　　此時晴己才算明白西奧多讓宇津木先不急著把他送去學校、而是壓後快兩年先惡補一些知識常識再去的用心良苦，要是真的一辦好身分就突然被送到差異這麼大、大到晴己想像力再豐富也想不到的新環境之中，別的不說，光適應他就會很辛苦，而因為認知觀念的落差也更加不容易和周圍的人和睦相處──現在他好歹在這快兩年的學習間知道了更多事情、對於外界有更全面的了解，而阿卡夏之民的人不僅是初鳥，其他人例如西奧多讓二等也偶爾會帶晴己去外面走走看看，讓他不至於太孤陋寡聞、偶爾也會隨口指點他一些人情世故的細節，現在晴己雖然清楚自己和其他同齡人還是有差距在，但至少不會因為手足無措而把這些差距表現得太顯眼而被排擠孤立。

　　只是由於一種難以言說的距離感，以及在偶爾聽著初鳥或來一時興起而說起過去曾因為不同原因不合群而遭遇到的處境之類的小故事，晴己也知道了在一個團體中如果被大部分人是為『特別』──不論是好的方面還是壞的方面，都容易惹出事故，晴己也刻意把自己的存在感壓縮在不引人注目、不和誰結仇但也不和誰深交的範疇之內，以『保護自己』為優先的方式，直到他確認自己可以表現得很普通、和其他人沒兩樣之前他都這樣子一邊觀察情況一邊調整自己狀態地度過校園生活。

　　──而等他稍稍適應了校園生活，雖沒交到朋友但已經有了班上有活動時固定組隊、下課期間也會閒聊幾句的對象之後，他在暑假的期間迎來了另一個算與他切身相關的事情。

　　那就是磯井來決定接受至高細胞、既宇津木與榎本夫妻之後成為Ｈｏｓｔ的這件事。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晴己正在一惠那裡看小諾亞。

　　和晴己想的一樣，幼嬰時期的小孩記憶力一般，哪怕長假回來時晴己都會常常陪諾亞玩，諾亞仍又忘記眼前的小哥哥是誰了，只是幸好她性格也不怕生、看到不熟悉的人出現在眼前也不會直接哭出來，而是板著小臉用水汪汪的大眼盯了晴己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她小小的腦袋瓜兒裡頭評判人的標準是什麼，但看了幾秒後似乎勉強認可了晴己，紆尊降貴地伸出白胖胖的小手允許晴己抱她起來。

　　盯著現在這樣有另一種與長大後不同的可愛的小諾亞，晴己不禁被萌得臉上漾起了笑意，看到諾亞的舉動，他先是看了一邊的一惠一眼，得到諾亞母親帶著笑容的頷首同意後，他才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穿著粉色嬰兒連身服的小諾亞。

　　「沒想到才一段期間沒見，小諾亞都會坐了……成長得好快呀。」

　　輕輕摸了摸乖乖坐在自己懷中、正轉著眼珠看四周的小諾亞的頭，看自己沒有扶著也坐得穩穩的諾亞，晴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並盯著已經長出少許和母親相同、顏色同為淡藍的髮絲，回想起剛出生不久時嬰兒諾亞還沒什麼頭髮的模樣，也感覺到了時間很鮮明的變化──也不知道是學校每周都是同樣的課程安排、除了例外以外幾乎沒有變化而讓人難以意識到日子的流逝，還是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相較大人而言的變化總是十分迅速，當他發現似乎才隔沒多久諾亞就已經長大不少這點時，他真的很難不感到驚訝。

　　「諾亞的性情挺活潑的，活潑的小孩似乎在動作方面的學習會比較快。對了，晴樹君，在學校那邊過得如何？有沒有交到朋友了啊？」

　　一惠笑著隨口說一句後，就笑咪咪地問起了晴己學校的事情──可能是常駐成員中唯一已經結婚、又是女性組中年紀最長的女性的緣故，雖然以年齡來說她不算特別大，但她總有一種類似『長姐如母』的思想覺悟，就算沒有人要求過她、她也自發地去關心並照顧所有比自己還要年幼的成員，而晴己由於年齡最小，一直都是她的重點照顧對象。

　　「朋友……算是有幾個常常往來的同學了，但關係還沒有很親近。學校生活基本也適應了，在學校總覺得見識到了很多以前沒有想過的事情，可以說是獲益良多吧？」

　　由於在未來相處的人之中，一惠再因為晴己不太清楚的內情被讓二帶著一起殉情之前一直也是非常照顧晴己的長輩，晴己對於一惠的溫暖關懷倒是沒有任何類似害羞或是之類的不適應，也只是微笑著回答道。

　　對於『朋友』這樣對晴己來說難度略高的課題，晴己簡單幾句就含糊過去，沒有詳說，不過對於學校的感言卻是發自內心──在學校中晴己覺得最寶貴的，不是老師教導的課程，而是他見識到了不同人對於不同事物的各種角度的看法與觀念，這點頗有讓他覺得眼界大開的感覺。

　　也是這點讓晴己知道了為什麼明明相同的課程阿卡夏之民的人可以教導、宇津木卻仍堅持讓他去上學的理由，大概就是能夠學習到以更多層面的角度去思考許多問題，而這點是在阿卡夏之民這相對封閉窄小的環境中很難直接學習到的內容。而從觀察他人言行舉止而獲得與學到的一些事情，看到許多與晴己想像和觀念不同的事物，不管認同與否，那些對晴己來說都是相當新鮮的事。

　　「那喜歡的女孩子呢？有沒有遇到讓晴樹君你心中小鹿亂撞的對象啊？」

　　也不知道是隨口打趣，還是本來一惠問起學校的事情就是想打聽這點，她笑容變得略帶促狹地問了一句，饒有興致地觀察晴己對此的反應。

　　「一、一惠姊！？也才剛去學校沒多久，連大家的名字都是好不容易才全部記住的，哪有時間去喜歡誰啊──」

　　晴己也確實沒想到一惠突然話鋒一轉就轉到這種話題上，不由得又羞又窘地脹紅了臉，小小抗議了一句──而晴己也沒說謊，他光顧著注意和其他人維持恰當的距離並往來的事情就耗費了絕大部分的精力，別說喜歡的女生了，就連同學名字也是放暑假前沒多久才把全班同學的名字和人臉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