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說要不要慢慢來,但考慮到情緒連貫性還是一不做二不休地一口氣寫到完結了──是的,這篇下一章節就完結啦~恭喜我吧~

 

 

19

 

 

 

  明明是先出口傷人又更加年長成熟的一方,但此時雙方對視幾秒過後,反而又是宇津木先有些狼狽地又避開了視線,他閉上眼,深呼吸過後,似乎也放棄繼續掙扎或是講出扎心的話語試圖讓兩人關係一刀兩斷了,他再睜開眼後,臉上虛假的諷刺笑容消散無蹤,取而代之是讓神色黯淡得接近陰鬱的深深疲憊,語氣也少了刻意營造出來的尖銳與冰冷。

 

  「……我只是、突然發現自己無力保護所有想保護的對象罷了。顧問的事情也好,最近實驗室開始發生的異常也好,創以及其他人的事情,都讓我開始沒有自信可以憑自己的力量讓我想守護的人不受到任何傷害──」

 

  語氣沉重而又低微,斷句間微弱的顫音透出了與臉龐上相同的疲倦、與內心負荷不了現實的苦痛,宇津木自嘲地彎了下嘴角笑了下,他緊接著望向晴己的目光變得很認真、接近於嚴肅,他不帶絲毫玩笑地開口說道:

 

  「晴己君,你離開這裡吧──趕在我真的因為自己能力不足而無法繼續保護你之前,趕緊到阿卡夏之民無法觸及的地方。這裡的異常變化,我大概猜到了和創最近的精神狀態變化有關,你和創的聯繫是我們之中最深的一個,我擔心你會是第一個也被扯著狀況惡化的人,擔心到甚至無法用正常的態度面對你──逃走吧,晴己君,逃到創的影響力無法觸及的遠方去,至少離這裡遠一點的話,你的安危就有比較高的機率能夠保全,我也不用因為擔心你而無法周全地去做其他事情。」

 

  ──為什麼,這裡的大人、不、不管是過去的父親還是現在的德幸先生,都認為我只要逃走就不用再去擔心了呢?為什麼都認為我能夠心安理得地享受丟下他人不管、甚至犧牲他人後帶來的獲救呢?

 

  聽到了宇津木剛才隱藏沒說的真心話,哪怕知道宇津木是為他著想才這麼說,但晴己腦中似乎閃過了當初那個雨夜中父親的原田死命地呼喊著讓他逃跑的聲音,讓他完全笑不出來也無法因為知道了真正的理由而釋然,只是莫名一股悲哀與怒火夾雜的深沉情緒湧上,讓他不知不覺咬緊牙關,也讓春樹出現在身畔憂慮地望著他,似乎猶豫著要不要再分擔一些他的情緒般微微舉起手、但又因為晴己在心中制止而放下手臂。

 

  「抱歉,德幸先生,請讓我拒絕這個提議──我不會扔下你以及其他人逃跑的,就算會死還是如何,我也想和我在乎的人待在一起、直到最後一刻來臨。我不想再扔下誰私自跑到安全的地方了,即使身體安全了、但我的心靈卻會因為這個選擇而不斷被折磨,這種感覺我已經受夠了,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晴己靜靜地和宇津木對視許久,等自己的情緒被控制下來、不會因為一時激情而失控後,才平靜而堅決地做出了他的答覆。

 

  確實,在想到顧問可能為了脫離這裡而詐死逃跑後,晴己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哪一天初鳥想要再次干涉他們時、他也用類似的方式帶著春樹假死逃到初鳥視線所及的範圍之外,只是一想到這樣一來阿卡夏之民中真心疼愛他的親人長輩們都會為他而難過,以及覺得或許還沒到被逼得非離開不可的時機,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因素,他也只是按捺住這個想法並把這個念頭當作是備用的計畫留著不用,而沒決定付諸執行。

 

  但即使有考慮過,晴己卻不想要像現在這樣明明連什麼樣的事情都沒發生,就因為自己的懦弱、以及大人的吩咐而沒頭沒腦地逃跑,事後又因為當初的選擇而失去的一切不停地後悔與懺悔、抱著沉重到幾乎讓人想吐的罪惡感與自我厭惡繼續活下去──這種情況與心情,他只要體驗過一次就夠了,他並不想要重蹈覆轍,這次他並不打算像上次那樣優柔寡斷地遵從大人的吩咐而逃走、而是打算貫徹自己意志所指向的道路。

 

  「晴己君!這可不是你可以任性的時候,你不算是這裡的正式成員,只有你的話趁現在要離開還來得及。等到事情都結束之後,不管是來小姐還是其他人,你還是可以再見到面的,現在都交給我就行了,聽話,先離開這裡,之後再──」

 

  宇津木似乎沒想到晴己會突然在這個時候態度叛逆起來,稍稍錯愕一瞬之後他臉色就繃了起來,厲聲說道。而晴己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語:

 

  「不、已經來不及了,從我和春樹合而為一、不、或許是從我在母親肚子裡孕育生命並繼承了來自母親身上部份的至高細胞降生的時後,我就已經和這裡有了無法割捨的因緣與牽扯了──而且,德幸先生,您認為擁有至高細胞的我們和初鳥大人的聯繫是只要有足夠的距離與時間就能簡單切割的嗎?如果是這樣子的話,我和春樹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早就斷開了這種無形中的聯繫才對,但是我們還是能夠聽到並感受到他那邊傳過來的訊息與影像,這就已經證明了這點。」

 

  冷靜地說出了晴己真正把金蟬脫殼的計謀當成是廢案而扔到一邊的理由,晴己看著宇津木猛然怔住並流露絕望般的悲哀神情,心裡有些不忍,也因此他放柔了語氣,輕聲說道:

 

  「而且,我沒有忘記,在最開始來這裡沒多久的時候,我說好了要成為您的支柱、陪您一直走下去的──因為您承認了我是您的家人並加以愛護,而我選擇了以這種方式回應您的恩情,也想要像當初您陪伴著失去家人的我一樣陪伴著您繼續走下去,即使您對前路趕到迷茫、或是知道未來充滿艱辛也一樣。即使這幾年中我也有過其他的願望,但這個最初的願望我一直都記得。」

 

  晴己這麼說著,也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做出這個決定的夜晚──那時候他壓抑了情感與思考太久,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可以說是一時情感驅使的衝動與決定,但現在一想,也未嘗不是那時候的他本能地就察覺了眼前這個人雖然想要支撐著初鳥、但他本身卻沒有人站在他身邊支撐著疲累得快垮了卻仍硬撐著挺直腰桿的他的人,這個人也是孤獨的、也和自己一樣是需要有人在旁陪伴支撐卻缺乏那種存在的孤寂的人,所以他才做出了以這種方式回報宇津木對他伸出手、想要救那時候的他的這份恩情的決定。

 

  而那時候的晴己雖然沒意識到、但確實下意識地因為落水前的事情而對與自己相伴的春樹有著一絲無形的隔閡,是之後再做出其他抉擇後才原諒了當初的春樹而真正再次重新接納了他,最早的那個時候卻是本能地意識到宇津木也是需要著自己的存在、自己也做出想要陪伴著他的那一刻,晴己在來到這個時間點之後第一次真正有了他與這個時間的世界有了聯繫、有了自己確實活在這個世界的實感、也燃起了一絲活下去的動力。

 

  而宇津木也是第一個願意傾聽他的意志與想法、明確告訴他不希望他成為只聽旁人話語行動的牽線人偶的人,過去不管是誰都只希望他乖巧聽話、就算他表達了想法也以各種理由駁回或勸說,只有來到過去的現在這個年輕的宇津木讓他想說什麼就直說,並且總會對於他提出的各種事情與問題認真聆聽並對待的──光是這點,宇津木對他來說一直都是在心底站著很特殊的位置,像是父親也像是有點嚴肅的兄長,是很喜歡也很重視、想一直在一起的家人。

 

  「那時候的您沒有拒絕,也就是默認了對吧?既然那時候就答應了,現在也請別隔了這麼久再反悔了──而我也不會反悔,不管接下來遇到什麼事情,請讓我們一起去面對,就算我幫不上忙、也可能只會讓你分心,但我想至少我還能陪伴著您一路走下去,這樣一來,就不會那麼寂寞了。」

 

  看宇津木動了動唇、眼神微閃似乎也想起了那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事情,晴己像那時候一樣柔軟而真摯地笑了起來,他走上前握住了宇津木微微顫抖的雙手,微笑著這麼說道。

 

  而宇津木表情又帶上了那時候相似的徬徨與驚訝,似乎不知道該不該接受一般猶豫地欲言又止,但卻也沒有甩開或掙脫晴己的手。

 

  ──你還沒有忘記呢,當初的決定。

 

  和那時候一樣,春樹帶著嘆息以及一絲複雜情緒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而晴己這次是笑著在心底這麼回答了:

 

  ──即使選擇這樣子的未來,也不壞,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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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