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１４

　　一覺睡醒，昨晚的惆悵與緊揪著胸口的寂寥也隨著精神被養得充足的情況而消散，怎麼說吧──就算是因為無人可以交流的寂寞，也好過被人群有意無意間排擠欺壓帶來的滿腔無處傾瀉的恨意與憤怒，說實話要不是我向來擅長以自欺欺人的假象逃避現實中可能存在的惡意，可能我是真的哪天爆發之後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也不算太奇怪。

　　事實上比起生活的艱難以及直接具現化在眼前的危險，我更不擅長也更容易被無形而我也無力改變的潛在威脅與不公正待遇所傷害──無人可以求助，沒有永遠都會站在我這邊的人存在，而我也軟弱無能到沒有足以改變一切的手段，這樣的現實與社會一點一點的逼迫與折磨著我，這樣無形的軟刀子反倒比這個世界具體而乾脆明確的危機來說更加磨人。

　　或許這麼說好了，最開始的牴觸以及不適應的期間過去之後，初步掌握了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的技巧後，某方面來說我反倒覺得比在穿越前那些生活中總有我無法排除的討厭事務、而因為各種原因我還不得不忍氣吞聲地忍耐的世界更加安逸順心──事實上，每次深夜憂鬱時自虐地回想起過往造成我心中傷痕的那些事兒之後，等穿越錢的事情跑過一遍跑馬燈，我對於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後的種種不滿就都瞬間抹平而能繼續睡醒後心平氣和地繼續生存下去了，實在是我在與人相關的事情上運氣向來都不怎麼樣，我人生中絕大多數糟心的事情也都與此有關，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人都幾乎死光的世界對我來說算得上是天堂。

　　有的時候人們總要做出取捨，是要生活上的便利舒適、還是要永遠根除人際煩惱獲得心靈上的安寧是一個很艱難的抉擇──事實上很多人都無法兼得，也因此少數能兼得的人才會被人又羨又妒地說是人生贏家。

　　……嘛、其實我也知道這種比較是不恰當的，但穿越都穿越了，我又穿不會去也沒得選擇，不阿Ｑ一下找個勉強過得去的說法自我安慰自我洗腦，我可能現在還在瘋瘋癲癲地不斷搞自殘自殺，哪裡還能像現在這樣姑且還是努力嘗試生存並生活下去。

　　慣例地自欺欺人（自我洗腦）過後，我捲起袖子就開始了這一趟對瑰木鎮地區的探索──但我來時目標定在瑰木監獄，我考慮過後卻不打算立即直奔那裡。

　　飯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地去做，反正看過地圖也順路，我去監獄之前乾脆先去了瑰木鎮的警察局一探。

　　純以面積論的話，瑰木鎮的警局面積大概是四個河畔鎮警局的大小，但內部喪屍的數量到沒有我以為的多──辦公區還有幾隻穿著警服的喪屍以外，後面疑似關犯人或和嫌疑犯談話的小辦公室都沒什麼喪屍在活動，考慮到附近就有間專門關犯人的監獄，說不准是因此這裡的犯人通常很快就會移送那邊管理才讓佔了瑰木鎮警局約有一半面積的這個區域顯得空蕩蕩的。

　　但喪屍少也不是壞事，至少我搜刮警局時可以輕鬆一些，不用擔心太專注會被不知何時摸到背後的喪屍襲擊。

　　這次我運氣還算不錯，在其中一隻警察喪屍的身上找到了警局內部的鑰匙，那和其他房間不同的附有電子鎖的鐵門我不用上斧子就輕輕鬆鬆靠著鑰匙打開了門──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裡面的武器庫裡有一隻喪屍扒門、我打開門時差點沒被他撲個正著而稍微嚇了一跳，但本來我就隱約聽到了點動靜而維持著戰鬥姿勢打開了門，嚇是有點被嚇到但卻沒有因此受傷。

　　武器庫的庫存算是不錯，但卻不如我想像中那麼充足──但也聊勝於無，我還是挑揀了我需要的散彈彈藥和挑了一把相較之下比較新的散彈槍打算放在車後備箱裡備用。

　　雖然為了闖監獄，我這次從河畔鎮離開時就已經把一把裝滿子彈的散彈槍背到背上、背包裡也帶了不少可替換的子彈，而在前段整修時間我也不只是玩電動而已，也把填充子彈練到可以不用把全副注意力集中也能順暢地成功填完的程度──當然真的進入戰鬥狀態我肯定會緊張起來，會不會像是在安逸的環境中填充子彈那麼順暢也不好說，但有準備總比事到臨頭才滿頭大汗地進行常識來得好，這種事情就算是我也知道。

　　警局也就只有那個彈藥庫值得一去，其餘地方卻沒多少可以搜刮的好東西──辦公室的飲水機倒是不錯，但問題是那玩意兒太重了，而且家裡我之前已經陸陸續續搬了好幾個在河畔鎮的辦公房或學校找到的飲水機回去並擺成一排了，只要別拿來洗衣服，那些水夠我喝好長一段時間了，我暫時也沒有那麼迫切的需求。

　　原先警局搜刮完後我還打算去對街的消防局看看的，但結果拐彎處那邊有了兩輛車相撞的車禍殘骸擋路，要開車過去不是不行，但得小心點拐彎──我一看就有點嫌麻煩，再加上警局喪屍不多但兩棟建築物間的交叉路口那兒徘徊的喪屍卻不少，我乾脆留到之後再去探索，方向盤一打就往前往監獄的那條路拐去。

　　去監獄的路非常簡單，沿著大路開，也不用擔心要不要上上下下左右左地亂拐一通會不會迷路，忽略掉那些沿途的小道路只開大道路的話，就算不小心拐錯了彎也很容易就摸到了監獄那邊。

　　怎麼說呢，監獄的面積遠比我預料的還要寬敞，而且不說凌散坐落於外圍的建築物，本體的監獄佔地就已經大到令我有幾分吃驚──而出乎我預料的也還有喪屍的數量。

　　太多了──我本來基於謹慎，還有心知開槍的聲響太大、在這種地方亂開槍可能會導致悲慘結局，我最開始沒有先舉起槍、而是握著斧子把遭遇的喪屍砍殺，但沒想到光這樣我也有喪屍如潮水般殺了一波不知道打哪裡來注意到動靜靠過來的喪屍又是一波，光是在離正門有點距離的空地都殺了一堆了還是能看到喪屍從一旁不知是什麼作用的建築物中打破的玻璃還是門扉裡搖搖晃晃又出來個三四五六隻。

　　說真的，我現在絕對不是剛穿越那會兒第一次嘗試殺喪屍時都能手抖腿軟、殺完後忍不住乾嘔到差點吐出胃酸，之後即使用肥皂洗了好幾遍手也覺得手上還沾著異味時的情況不同，真要我砍幾個喪屍我都能面不改色，大不了打完後洗一洗手套、吃飯時絕對會記得先脫下手套再拿食物，而那種臭味──我算是被迫習慣了，不然以這種空氣中都瀰漫著淡淡怪味的情況下，因為討厭這些氣味而不呼吸空氣的話我早把自己給憋死了。

　　但這裡的喪屍多到真的我久違地打喪屍打到有點手軟，而那些密密麻麻堆積起來的喪屍累積的加倍臭氣也讓我臉色發青甚至又開始有點想吐了的程度──而最恐怖的是我殺了一個下午，注意到動靜靠過來的喪屍還是沒有變得比較少的趨勢，甚至隨著時間推移，建築內的已經喪屍已經成功撞破了不少門窗的情況下，各種地方喪屍湧來的數量越發地多了，讓我少見地稍微有點後悔。

　　──失策了。這個數量不是我能簡單應付的。這裡的喪屍到底都打哪裡來的？

　　我不禁心生些許怯意，果斷決定先跑再說的我也不戀戰，轉身就奔回了車上並隨便找個地方先開離開一段時間再說。

　　可能看到這裡會有人問我不是帶槍了嗎？既然喪屍多那為什麼不乾脆開槍──答案很簡單，因為天色在我留意到的時候已經變得相當昏暗了，白天時也就算了，在視野受到影響的時候貿然開槍並不太明智，而我之所以選擇戰略性撤退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而且劇烈的運動過後本來就很容易感到睏倦疲憊，我又不是機器人自然也不例外，打了一下午喪屍我的手感覺已經都快抬不起來了，疲倦也讓我揮出武器的力道越來越弱，而雪上加霜的是喪屍還是沒有減少的勢頭，不趕緊趁我還有力氣時撤退我這周目只怕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而天色太暗了，我一想到回瑰木鎮的距離，有點怕在抵達之前就因為肌肉痠痛與疲憊而半路出車禍，於是即使覺得有些猶豫與掙扎，我還是開了一段路後在像是瞭望台的建築附近停下，下車熄火之後，我貓著腰盡可能放輕腳步與動作，一溜菸地溜到了瞭望台下方的出入口，一邊緊握著斧頭我一邊警惕地扭開門把手。

　　我的運氣不錯，瞭望台的大門並沒有鎖，也沒在我開門之後響起警報，而房內也沒有喪屍，我飛快地閃身鑽進去後就輕手輕腳的反手關上了門，然後一樣踏著小心謹慎的步伐一步一步爬樓梯到上層。

　　說起來大概這是我穿越後見過樓層最高的樓了，窄小的瞭望台內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家具或太多多餘的裝飾，我一連爬了三樓還是四樓，久違爬樓梯的感覺大概是從高中畢業之後以來的第一次──之後無論是大學還是其他的哪裡都有電梯可供使用，即使有很高的樓層倒也不需要像高中以及在那之前讀書時爬樓梯爬個半死。

　　之所以沒直接在車上睡，是外面的環境委實不算太安全，在只有一扇薄薄車門的阻擋下真遇到什麼突發情況根本沒留給我太多逃離的餘裕，而我也無法安心入睡，還不如冒險一點找一個照理來說病毒爆發前不太會有很多人待著的建築物內待著，多了幾道門也多了幾個保險，至少真的有不長眼的喪屍對瞭望台的門感興趣並成功在我醒來前破門而入，他們上樓的時間也更久，至少留給了我相當足夠的反應時間。

　　來到最上層是一個四面有窗的小小隔間，同樣沒什麼東西與裝飾，只有一個疑似放雜物的紙箱以及一把靠在角落的藍色塑膠椅──我本來想把椅子挪在外面的眺望迴廊那邊再睡，但可能九月開始入秋之後天氣有了變化、白天還好，但晚上風一吹我已經能感覺到一絲涼意了，我在戶外吹著風睡上一晚醒來肯定有很高的機率著涼，感冒而導致的感官知覺下降以及體能下降在這種危機四伏的世界裡是相當致命的，至少我不打算仗著自己勉強還算年輕力壯而作死，我想了下還是待在室內休息。

　　睡椅子當然不怎麼舒服，要不是自從病毒爆發後這裡無人問津的情況下落了一層灰、還可能因為之前下雨滲水進來了而顯現出一種黏答答的髒污在地板上，我可能就直接躺地板睡覺了，但我比起地板還是明智地選擇了相較之下沒那麼髒的塑膠椅子，稍微用紙巾擦過一遍後就坐上去背靠著椅背閉眼入睡。

　　因為入睡前激烈運動過而讓我的身體疲倦到要睡覺時並不挑剔躺的地方的品質如何，但等我睡醒時報應就來了──倒也沒有像之前在夏令營營地那兒那樣隱約有落枕的痛感，但是我醒來後一個踉蹌差點沒直接摔倒在地上，原因很簡單也就是因為入睡姿勢不佳醒來後肌肉有些痠麻、沒能讓意識順利掌控操縱自己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