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 童年的尾聲II


  最後綱吉仍是死命搖頭拒絕、畏縮著不肯付諸行動去追求他心目中的天使京子小姐,山本武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也沒有勉強綱吉的意思,轉開話題開始說其他的事情,不再糾纏這個話題下去。

  而回到教室的山本武,原本打算在下節上課前先補一下眠的,卻出乎意料的被拓實叫住。

  「阿武,今天中午四班的黑川來找過你。雖然她知道你不在後就說算了,要人不說出去她找過你,但我還是認為告訴你一聲比較好。」

  拓實對著向他投以詢問眼神的山本武說著,抓了抓亂翹的頭髮,彷彿沒看見在一旁的綱吉一樣目不斜視的直視著山本武的方向。而因為察覺到拓實的不友善而有些不自再的綱吉,則是悄悄的後退了一步。

  苦惱了幾秒要不要打個圓場、還是試圖讓兩人關係能夠緩和一點而說點什麼,但看了下拓實表情刻意到有點固執的樣子、以及綱吉因為對方排斥的表現似乎也不太願意跟對方交流的樣子,山本武仍是放棄了現在戳破這件事情三個人好好談談的想法,裝做什麼也沒察覺一樣自然流露應有的疑惑神情,問道:

  「黑川?她找我有什麼事?」

  「她沒有說,雖然沒有說可能是不重要的事情,但畢竟對方是那個討厭男人的黑川,會主動來找阿武就很奇怪,所以我想說通知一下子,看阿武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好歹也有個心理準備。」

  拓實說著,感到想睡似的閉上眼,半趴在桌上,示意談話結束。

  如拓實所說,大概對於黑川花來找他的原因心裡有底,山本武只是笑笑,道:

  「我知道了,多謝啦、阿拓。」

  說著,山本武離開不打擾準備午休的拓實。

  「阿武跟井上同學感覺感情很好呢……」

  回到座位上,不知道為什麼,綱吉突然開口說著,語氣有點奇妙。山本武愣了下,有點疑惑這種語氣是怎麼回事,一邊在心底琢磨著,一邊回應道:

  「還不錯吧,畢竟都一起長大的嘛、而且阿拓其實人還不錯的,是値得結交的朋友。」

  說完,山本武有些訝異的看著半垂下頭、臉上似乎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陰影的綱吉,試著呼喚道:

  「……阿綱?」

  「阿武,我問你喔,為什麼──」

  山本武耐心等著綱吉的回應,但就在綱吉沉默一會,才終於下定決心似的猛然抬起頭,說出了開頭,忽然教室門砰的被人打開,打斷了他的話。

  那個飛奔進教室的男同學,以堪稱兇猛的姿態對著全教室的人大叫道:

  「緊急情報!雲雀那傢伙巡邏到這裡來了!還帶著他在並盛國中收的那幫小弟!還沒睡著的趕快趴下來假裝睡著了!快點!三年級那裡有人因為午休沒睡被抓到而壯烈了!」

  原本氣氛鬆散而悠閒的教室在那個通報者的話之後氣氛瞬間凍結,接下來是一片兵荒馬亂的收拾東西趴下。

  自從確立並盛無上威名後,雲雀一如記憶裡的那樣對於並盛的風紀秩序的維持開始有了極大的熱情,沒有依照正常程序入學、強行將自己的名字加入國三班級的名冊後(正常來說以雲雀現在的年紀應該才國一),成立了以風紀為名、實際上是他統帥的不良群體的風紀委員會,他開始了維持並盛秩序的行為,這樣的行為在多人無意間被咬殺重傷後,形成從國小一年級到大人都聞之色變的恐怖統治。

  ……事實上,山本武重生並回顧雲雀從小到大的各種不可思議事蹟後,覺得自己未來居然跟這種放著不管說不定長大後會一時興起而統領全國的神奇人物是同伴,其實是相當難以置信的事情。

  而更難以置信的是,即使一直認為阿綱很厲害,但是阿綱居然也能讓這樣子不受拘束而且唯我獨尊的傢伙留在身邊,寬廣的包容與約束這樣子的人,那種不嚴厲的約束還在一定程度內被雲雀所默許,不是簡單的厲害可以說明了。

  以前覺得理所當然就發展成那樣了,但對比現在與未來,看著現在還純善平凡、有點內向的綱吉,以及現在就已經開始他的霸權人生的雲雀,總覺得未來的發展無疑是一種奇蹟,是任誰現在都無法想像並預知的結果。

  ……而且未來的雲雀,比起現在,以前相處習慣了覺得沒有變化,但其實以後的雲雀有人情味多了、也比較、呃、善解人意一點。

  山本武想,跟著綱吉一樣快速的老實趴下,還多一個把外套披在頭上的動作以免雲雀看到他又跑過來不由分說的開始戰鬥,心中越是想、越是感到奇妙。

  的確現在看起來不起眼的阿綱有這個資質,不過讓阿綱發展出那樣的人格魅力跟能力的、讓他可以在十幾年後以不同的方式駕馭各有各的難相處之處的守護者,果然還是因為他吧──

  趴著的山本武,臉上不禁浮現敬佩又懷念不已的神色,心中同時也浮現那個人的樣貌。

  ──最強殺手同時也是最強家庭教師的、里包恩(Reborn)。


  說到里包恩,是就連被稱讚心思意外敏銳的山本武也看不太透的人。

  雖然外表像個天真無邪的幼小孩童,但實際上他的心志成熟、冷靜而敏銳,很多時候可以把心中真正目的透過種種看似誇張且毫無關聯的東西一層層掩蓋、直到目標被達成後,才讓人察覺並驚愕於他的手段的隱晦或直接但總是有效、沒有作多餘的事情。

  而且實力也不輸給任何人的強大,曾經因為某些緣故被里包恩教過、算是半個學生的山本武回想起當初訓練時里包恩的武力手段,即使豁達如他也有種牙齦發酸的不適感,並不太想仔細回憶那段兇殘的訓練記憶。

  但明明是心思縝密而且通透成熟的人,也是個如同一身傲骨的雲雀那樣相當驕傲、自尊心高的人,卻有著如同外表般恣意的任性與沒有下限似的各種裝乖賣萌,讓山本武一直有點抓不透對方想法的感覺,除了對方本身就深不可測外,彷彿刻意製造的矛盾言行,山本武也弄不清那是對方的樂趣、還是對方對某些特定事情的反抗、嘲諷或發洩。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自我意識過剩,他總覺得在六名守護者中,里包恩獨獨對他有份特別的賞識,那份賞識某方面而言,甚至比他對強大也目光銳利且心思聰惠的雲雀來得多那麼一點,這讓自認為在一群各有特性與專長的守護者中,自己除了有比較研究劍道之外、沒什麼特殊之處的山本武有些莫名,當然因為熟知里包恩的高傲性格,他也多少有幾分受寵若驚。

  但不管山本武對里包恩的想法如何,不否認里包恩不只對阿綱而言是最倚賴並最重視、無所不能的引導者,對山本武而言,也是相當令人值得信賴與尊敬的長輩。雖然對方不管過了幾年都是那副稚嫩的嬰兒模樣(後來因為白蘭的恐怖行動而讓里包恩一度消失、山本武去查的某些資料,才知道里包恩的狀態似乎是掛在身上的奶嘴的詛咒),但對方的心靈的確是不折不扣的成年人,實際年紀上或許也是如此。

  其實,某方面而言,山本武是期待里包恩的到來的。

  有種人是即使只是站在那裡、也沒有去特別做什麼事情,就讓人安心並鎮定的存在,未來成長了、但無形中還是會依賴里包恩的阿綱算是半個多快一個,里包恩則算是實實在在的一個那種稀有的存在。

  只是,里包恩的到來就代表了還可以任性的童年結束、而且充滿各種有形無形危險的未來來臨,或許剛重生的山本武不會有猶豫,但是與年幼的阿綱相處了這幾年,他卻有些不忍心這樣子柔軟純良、還可以單純而直率的露出各種心底的情緒的綱吉失去他平凡的生活,走入那不能回頭、很容易迷失看不清光明的道路上,開始經歷痛楚與悲傷、背叛與死亡的成長路程,讓潛藏的光輝與特質被打磨出來、卻失去了最單純的快樂與笑容。

  腦中閃現阿綱最後沉眠時那略帶疲倦、卻平穩柔和的臉孔,山本武手一瞬間緊握,心中閃過不曾淡化的痛楚與哀傷。

  阿綱,如果你還能聽見,聽見我的疑問,你會怎麼回答呢?

  如果那個以死去的你也跟我一樣重新來過,你的選擇會是如何?

  在心底向那張安詳的容顏問著,山本武閉上眼,眉宇間難得的流露些許疲憊的氣息。

  不只是因為那個人早已無法回應,更是因為,在詢問的同時,他也清楚他早就沒有其他選擇。

  沒有任何退路的澤田綱吉──無論是命運上的安排、還是注定無法安寧的血緣身份。

  沒有退路的自己──他靈魂經歷一世輪迴,早已成為了徹頭徹尾的黑手黨。

  對於挑戰與刺激,他只感到血液為之沸騰的刺激;對於敵人,即使知道對方與自己同樣是人類,但殺了卻不會有多餘的罪惡感;即使手上染上了無數血腥,也還能安然露出笑容;為了重要的同伴與家族,即使要斬除多少障礙都毫不猶豫……這樣的自己,平凡幸福的生活早已無緣。

  不曾後悔……但偶爾、品嚐著重生後重新取回的幸福日常,還是感到悲傷、與眷戀……


  等午休結束,雲雀警報也解除後,山本武早就收拾好了情緒,沒有人察覺他的異樣。

  綱吉在午休時想要說的話,可能是因為被打斷而喪失勇氣,直到放學分開前他都沒有再次提起話題。而山本武也沒有進一步的去詢問,只是跟平常一樣笑嘻嘻的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在山本武作為小學生涯的最後回憶,他參與的國小棒球社團進行的外校交流宿營結束,他跟綱吉迎來了小學的畢業典禮,在一段時間也就是升上中學的開學典禮。

  童年的尾聲,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飛快流逝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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