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每一小節大概都會挺短的，畢竟有段時間沒寫了，多少有點手生了，前面更慢點就算是復健吧。

一　雨景

　　雨聲在耳邊綿延不斷地響著，不斷從空中落下的水滴執拗且平等地濺濕地面上的一切，穿著近年來已經很少穿的外出服的晴己站在屋簷下仰頭望著與自己只有一步之遙外的雨幕，稍有些苦惱地微蹙起眉，或許是無意間動了下手指，塑膠袋中的飲料瓶似乎滾動了一下，輕微地撞擊感在腿側傳來。

　　手中塑膠袋裝得有點滿，晴己不得不低頭先確認一下袋子中不會因為過度晃動而翻覆後，才再度將視線投向外面。伴隨著聲勢不算小的雨勢，少許的雨點濺上了晴己的臉龐，沾濕了他的髮絲的同時也戴上了一縷縷寒意。

　　沒想到雨變得那麼大了……

　　冷得下意識打了個哆嗦之後，晴己忍住想嘆氣的衝動，有些無奈地仰頭望向烏雲密布的天空。

　　因為年幼時家庭遭遇變故時就是類似的天氣，從那之後晴己就連帶著不太喜歡在雨勢稍微大一點的天氣外出──也說不上是心理陰影程度，但是嘈雜不斷的雨聲、冰冷的雨水沾濕了衣服而那種衣物緊貼著肌膚的觸感、沾染的雨水逐漸增多而匯聚為小小的水流滑落的感覺，都讓晴己哪怕努力克制也產生些微類似想吐般地反感與厭惡，這也是少數他難得會明確告知他人自己會討厭的東西，在他人的幫助以及他本身刻意的迴避之下，這些年來他也鮮少因為雨天外出而難受。

　　早知道出門前就該看看天氣預報的，雖然不一定準確，但知道有機率下雨的話就能提前避免這件事情了。

　　晴己不免有些後悔起來。今天他出門前的天氣雖然雲多了點、但卻稱不上是壞天氣，至少他不認為有可能落雨，再加上他今天難得有非得外出也想要買的東西，哪怕看著天際有不大但有一定面積的陰雲他隱隱有些擔憂，但衡量過後他還是出門了──但晴己的預感似乎是典型的好的不靈壞的靈，就在他買完這次外出想買的東西、正打算打道回府時就下起了大雨，而且看這個雨勢一時還不會停歇。

　　而且重點是，他現在手邊沒有傘。

　　前面也說了，晴己對雨天的反感程度還沒有到了心理陰影地步，如果撐著雨傘在雨天外出的話，他倒也不是不能忍耐，只不過他今天的運氣是真的不太好──他此時背後的店家是園藝相關的店舖，總之賣什麼都可能但鐵定沒賣傘，他外出時也沒留意到自己忘了把隨身的雨傘戴上，而前後左右又沒有什麼看起來很像會賣雨具的地方，這才讓他現在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窘境。

　　呆呆地望著天空一會兒，就在晴己猶豫著要不要忍著不適冒雨回去時，嘀哩哩的單調音樂鈴聲響起，晴己回過神來，空著的手在外透口袋摸索了一下並順利把手機拿了出來，看見來電顯示的名字時他一時有些意外，但他沒怎麼遲疑地就接通了電話。

　　「這裡是磯井，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晴己君，我記得你今天申請了外出，你現在在哪裡？外面下雨了，還不要緊吧？』

　　這些年來照顧他的長輩有些低沉，但語調和緩、甚至說得上是溫和文雅的柔和聲音在耳畔響起，讓不太習慣那個人的聲音湊在離耳朵這麼近的地方響起的晴己有些不自在地稍微調整了一下聽筒的距離，才也以語調相近、但音嗓有更加纖細的少年音質的聲音答覆道：

　　「還在外面，但不要緊的，我現在在路邊的店家這裡暫時躲雨，如果雨下得太久的話我會想辦法趕緊回去，不會耽誤到正事的，請您別替我擔心。」

　　知道雖然近年來越發不清楚這位長輩內心的所思所想、一切舉動背後的真意，但這位長輩對自己偶爾被諾亞嘲諷為『沒必要的過度保護』的關懷卻是真誠的──至少晴己想要相信這點是如此──，於是他也稍稍暖了暖平日不放柔時音色總會顯得清澈得過於冰涼的聲音，望著被雨絲染成黯淡色澤的街道，溫和而認真地答覆道。

　　而一半是不想讓周邊的人過於操心自己的事，晴己回答過後便轉了話題，也彷彿帶著幾分關切地詢問道：

　　「宇津木大人您那邊也還順利吧？東京那邊據說最近比較不安穩，雖然知道是您的話，以您的穩重與能耐肯定不會有問題的，但我還是有些掛心。」

　　由於現在身處於至高天研究所區域以外的地方，晴己沒有詳說太多太深入的內情，只是略帶關心地問了問那邊的情況。

　　『只是小問題罷了，我這裡已經處理完畢。只是一些善後的事宜需要花一點時間，大概回奈胡野那邊的時間會延後一段時間。這段期間，那一位的情況還是麻煩晴己君你多加注意了──在東京才剛誕生沒多久的這一位情況還不太穩定的狀況下，那一位的情況更是不容有半點差錯產生。忙不過來的話，其他繁瑣的事情就交給蛇淵君去處理就行了。』

　　感覺到電話對面的那個人似乎笑了一下，回答的語氣充滿了從容與沉穩，同樣簡略且輕描淡寫地答覆過後，大概是和晴己不同、他打電話的場合並不需要有太多顧忌，他話鋒一轉，便額外叮囑道，語氣也稍稍鄭重了些。

　　「我明白了，宇津木大人，請您放心，我會好好完成您的吩咐的。」

　　聽到『那一位』時，晴己的指尖不自覺顫動了一下，但他垂下眼簾時回復的聲音依舊很平穩，而且一如以往般溫順，並沒有讓電話對面的人起疑的任何痕跡。

　　『那就先這樣子吧，我這邊先掛斷電話了。』

　　「好的，請您替我向榎本小姐問好。」

　　在對方簡短地應下之後，通話結束的提示聲響起，晴己將手機從耳邊移開，低頭看了下又恢復默認頁面的風景桌布，好一會後睫毛顫了顫，才像是回過神似地收回投注在發呆期間已經自動回復黑屏狀態的螢幕上的視線，收起了手機，繼續盯著雨所佔領的街道景色發著呆，耐心等待雨勢變小或是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