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８

　　由於請過假了，隔天晴己就沒換上純白的司教袍，而是換了套日常的衣服，並開始苦惱該怎麼在沒有認識他的所員在場的同時巧遇信濃。

　　由於這些年來晴己沒工作休憩時總會有意識地迴避和其他所員的遭遇，他對於在哪些時間哪裡不太會有人這點早已熟爛於心──畢竟成為這裡常駐的正式成員的人一般都被分配了日常工作，就是類似打掃烹飪以及類似接待來客等一些瑣事的，這算是住在這裡的人默認的義務，也因此在特定時間會有正好大部分成員都在一些地方忙碌的情況，而少數輪休的成員比較會出沒在哪裡，哪裡比較沒有人氣晴己也都摸透了，知道不想待在房裡的時候在哪些時間可以在哪裡度過寧靜的獨處時光。

　　只是信濃現在身邊肯定有其他所員看著，就算有自由活動時間，碰巧走到了晴己待的地方的機率也很低──但如果晴己自己去找信濃，在大部分人都認得他的臉的情況下，只要他身邊有人，他對信濃有所接近觸事情就很可能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個分部，可能就算信濃不知道他的身分，在之後也會被周圍人給科普而得知了。

　　失策了，早知道昨天應該預先約好今天見面的時間了，現在變成只能碰運氣了……

　　晴己不由得稍微有些懊悔，昨天他因為在信濃身上突然察覺到β強烈氣息的驚愕，多少有點影響到他思考集中的方向，導致他居然沒有考量到這個問題就和信濃告辭離開。

　　總之還是先找個地方待一會兒吧？不然和蛇淵先生說身體不適想要休養，卻到處亂跑、也很奇怪，真的沒碰到人，晚點再去找信濃先生好了──想辦法抓一個對方身邊沒人的時機去搭話就是了。

　　晴己想了想，只希望自己運氣夠好，不然他可能就得不顧形象地去廁所那裡蹲點等人了──人都有三急，而這裡對新成員的考核也沒有緊迫逼人到像是看管犯人般寸步不離、如果要去廁所之類的也是會讓他單獨行動，真的找不到時機的話晴己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只是蹲廁所太久，可能還會被擔心他是不是腸胃開始不舒服而引來他人關切，可以的話晴己還是想避免這種情況的──他總不能解釋他今天覺得廁所氣氛特別好才一直守在那裡消磨時間的，被誤認為他有怪癖還好，就怕有人誤以為他在廁所裡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之類的才停留在廁所隔間裡那麼久。

　　定好了大致的計畫，晴己也就先靜下心在圖書館消磨了會兒時間──雖然從小待在這裡，大部分他有興趣的書都已經讀過一遍了，但圖書室也會不時添購一些新書，找尋沒看過的書並閱覽也算是情幾的小小樂趣之一。

　　況且大概是很多成員加入這裡時都已經過了能靜得下心與書為伍的年紀，除了門口附近比較多娛樂雜誌書籍以外的區域外，如果在深處一點的書架就比較少人光顧，晴己也不怕被人打擾、或者打擾到人。

　　「這不是阿藤先生嗎？正想要找你呢！」

　　但顯然今天晴己運氣還算不錯，當晴己靜靜看了一個上午的書，把書放回書架正準備轉移陣地、準備開始去尋找信濃蹤跡時，他就聽到了他打算找尋的目標人物的聲音輕快地傳來，一轉頭就看到信濃滿面笑容地朝他揮了下手後便輕快地小跑過來。

　　「信濃先生，願神之愛與你同在──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看到信濃，晴己心裡暗暗鬆了口氣，但又有些納悶他為什麼主動找自己的原因，臉上稍微帶上了一點微笑、習慣性地用這裡的方式打了招呼後，他開口詢問道。

　　「呃、願神之愛與你同在。是這樣的，早一點我和其他人一起在廚房幫忙時和其他人一起試著做了點餅乾，第一次做成功總覺得挺興奮的，在這裡我現在認識的人還不算太多，就想要給阿藤先生你也分享一點我的成果。」

　　大概是不太習慣這種招呼，信濃有些不太熟練地補了一句這句招呼語後，就笑著說明了來意，並且興沖沖地把裝在透明包裝袋的小餅乾遞給了晴己。

　　……餅乾？

　　晴己下意識地伸手接過，他看了一眼包裝似曾相識、似乎誰也曾笑著遞過來的簡單餅乾，一時有些怔愣──小時候因為身體與實驗的緣故而曾經不能吃的東西，現在的他卻已經不需要再有同樣的顧忌，只是他卻再也不曾再從誰那裡得到類似的東西了、也對主動去哪裡買來品嘗這點失去了興趣。

　　小時候曾經渴望的東西，在真正可以自由獲取與享用、不再有誰會斥罵或禁止後，卻彷彿失去了最早代表的意義，從他的注意範疇內慢慢失去蹤影──此時意外再次從他人手中得到以前收到卻不曾真正吃過的餅乾，連他自己也沒預料到的、升起了奇異的情緒，讓他沒有第一時間做出任何回應。

　　「……謝謝，我很喜歡這個。不過這麼說來，信濃先生打算在考核期間就在廚房幫忙嗎？」

　　晴己回過神來後注意到信濃還眼巴巴地盯著自己、似乎是期待他的回應，他收拾起突然湧現的情緒，回以微笑──這次的笑容比之前日常往來的笑容真切許多，撇除因此被勾起的令人傷感的回憶，他是真的很高興這次能收到這個意料外的禮物，雖然眼前的人不是那個曾給他同樣禮物的那個孩子、這似乎不能代表什麼對過去遺憾的補償或是什麼之類的，但他仍是內心不禁湧出了些許的暖意。

　　而他回過神後，留意到信濃話語中的另一個訊息，也順便問了一句。

　　「欸嘿嘿～你喜歡就好。嗯、那個啊，我只是試試看而已，我的料理水平比較一般，廚房的人手好像也夠了，只是剛好我剛來時幫我做了熱湯的姊姊們他們本來今天就打算一起學習做小點心，正好我有點興趣就一起跟著做了──不過聽阿藤先生你的口氣，考核期的人也要負責什麼工作之類的嗎？」

　　看到晴己並不討厭收到這個禮物，信濃也挺高興地回以一個大大的笑容，解釋一句後就好奇地詢問道。

　　「差不多吧？畢竟正式成為內部人員後，每個人都會有各自負責的日常工作，考核期算是給每個想加入的人先實習、看適合在哪裡發揮作用的時期，一般來說會到處嘗試做一些事情，如果有特別想做的工作的話，也可以在這幾天只做那件事情，如果成果也不差的話，基本上就會定下來了。」

　　晴己點了點頭，知道信濃才剛來、雖然他本身是希望設法說服信濃離開並讓他安全地脫離這裡，但這種事情不是秘密、替他解釋也能拉近一點關係，他也不嫌麻煩地進行了說明。而說著他靈機一動，開口問道：

　　「如果您還沒有決定要做什麼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起負責整理圖書館？願意的話，每天約早上九點左右你過來這裡，我會帶著你一起整理的。這個工作比較清閒、可以慢慢來，如果不想花太多時間在日常工作，我想這是很好的一個選擇。」

　　吸取了之前沒約好時間而很難不以人注目地和信濃交流的教訓，晴己藉著工作的名義發出了邀請。

　　圖書室雖然有分配人負責清掃與整理，但本來這裡使用上就沒有太規範的規矩，再加上真正重要的書籍資料都不會擺放在對普通成員開放的這間圖書室，管理上本來就比較隨意，更是很少有需要他們每天出現並處理的工作量，也只有周末假日早上才會比較認真的一次整理與打掃，而其他時間通常負責這裡的人都會被拉去其他更忙碌的地方幫忙──這正是晴己說這個工作很清閒的緣故，也是他決定當作兩人相處的藉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