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１６

　　一般說到逛街，其實直接讓人聯想到的另一個詞彙就是購物──其實純逛街就算因為各地風情不同而體驗略有差異，說實在單純只是走馬看花地隨意逛過也是沒什麼意思的，真正令喜歡逛街的人沉迷的反倒不是逛街本身，而是這個行為期間在自己相中的商店中盡情挑選購買自己喜愛的商品的這個過程，如果有購入到有意思或是心儀的商品自然會心情變好並留下愉快的逛街體驗，但假使沒看到有意思的東西或是想買的東西超出預算範疇而只能含恨放棄，那說實話逛街也就那樣。

　　我和太宰因為不同的原因而都對於逛街這樣的活動沒什麼興趣，但我們兩個不感興趣的理由卻並不相同──我單純是身為一個車禍後被送到孤兒院、由於父母沒留下多少遺產，扣掉預留給教育的學費之後就所剩無幾，只能靠社會救濟過活的孤兒來說，我實在沒有足夠充裕的財力讓我培養起逛街這樣耗費金錢的樂趣與喜好，太宰卻與我相反，他生在富裕的家庭之中，即使父母不見得有時間陪伴他並引領他了解這個世界，但至少物質上的滿足卻從不曾匱乏過，他見慣了好東西、也習慣了想要什麼就能獲取的生活，據說太宰在高中以前想要什麼都只會直接告訴管家而讓人替他採買而非親自去店家選購，要不是高中後他選擇了在外住宿而非通勤，與旁人有更多的接觸後讓他即使身上自然流露的貴氣與舉止的優雅沒有因此被磨損多少、但也確實稍微變得比較接地氣一些，也才開始有自己逛街購物的習慣。

　　但即使我畢業並找到穩定的職位開始工作之後不缺錢了，我和太宰也都不是沒事都會去逛個街並隨意購物的性格，不如說我們去附近的商店街都是有比較明確的目標──例如新開的咖啡廳據說評價不錯還有情侶套餐所以想去看看，又或者是有特定想買的東西、但有賣的商家並沒有在共通的虛擬購物空間中開虛擬商店提供網購服務之類的，又或者是臨時急需且沒耐心等待花費即時傳送來的商品或者說覺得為了那點東西付高額的即時傳送費不值得的小東西（例如衛生紙或是某些晚上會用到的一次性用品）時會去街上的實體商店購買，顯少有為了購物而購物地踏上了街道的。

　　也因此繃帶先生雖然選擇這個約會地點也算是有比較明確的目標，但我仍是有些擔心買完衣服後該如何安排剩餘時間的行程要如何安排──當然比起這個，我相信以繃帶先生和太宰同等的聰明頭腦以及靈活思考能在無聊中翻出有意思的花樣來，我其實更怕太宰說要給我買衣服就真的整個下午的時間都花費在那上面，讓我當一個下午的換裝娃娃。

　　當然如果這樣能讓繃帶先生開心的話，我是硬著頭皮也要上，只不過以前我有一次因為對於女人在這方面的戰鬥力的無知而在第一次以戀人的身分和太宰約會前因為緊張與焦慮而請教了工作上的女性同事是該怎麼辦才適合──結果我剛說了就要穿平時那套衣服去赴約時就因為我一貫的穿衣習慣的不恰當而被批評了至少有十五分鐘，然後我度過了讓我度渺如年的換裝與被評點大會，等到了最後我都不記得讓我那些團結起來致力要把我第一次約會的造型打造得完美無缺的女同事們最後替我選擇了什麼樣的衣服打扮了，我只記得刷卡時看到被扣掉的金額讓貧窮慣了的我即使多少有了覺悟也一瞬間產生的心痛，以及最後即使約會算是圓滿結束我也對這類活動留下了些許心理陰影。

　　當然心理陰影要說有多嚴重的話也不至於，不然我也不會答應繃帶先生的提案了──倒不是因為我一心想要討好滿足戀人的願望而逞強，我知道我的戀人是這點小心思即使他不思考只要一看就都瞞不過他眼睛的冰雪聰明，只不過比起少年時期來說現在的他已經學會了在無傷大雅的事情上睜隻眼閉隻眼地裝傻、卻不代表他已經看不透了，這種不愛惜自己而為了他而勉強的做法只會讓總看重身邊的人勝過自己的太宰心疼又生氣，反而會好心辦了壞事，而且我也察覺到了太宰當初對我另眼相看或許就是我不那麼聰明、甚至在有些場合或許有點愚蠢的直率性格，真的狀況很糟糕的我也沒打算因為『不想讓人擔心』之類的理由而遮掩真實情況。

　　而或許我和太宰某方面的性格是相同的，他的一些想法我可能在腦子轉過彎來前會沒辦法立即理解，但換位思考後我卻十之八九能夠贊同與明瞭，少數不贊同的我也會直言──當然成為朋友後我顧慮較多了這種直言就比較少了，但不代表真的非說不可的時刻我還會把一些想法悶在心裡不說。我換位思考後知道如果太宰身體不適但為了讓我高興還勉強自己來和我約會，我比起感動更多會是為了他這種行為而生氣，自然也不會這麼做來令太宰有相同的憂心惱怒。

　　但怎麼說呢，我該從繃帶先生提議要買衣服這點就猜到他應該也是和我幫黑貓小姐換內衣、幫萵苣小姐按摩一樣醉翁之意不在酒，說到底我還是缺乏對自己現在的身體是女性的自覺──既然我對性轉的太宰化身們有著好奇心，本來好奇心就比我更重的繃帶先生就自然不用說了，更不用說繃帶先生還有之前原先可以滿足好奇心的時候被強行打斷的不甘心，他自然會盤算著要找機會補回來，結果就是我們完成節目組的小遊戲並換取了約會資金、到了服裝商場繃帶先生一臉自然地藉由幫忙換衣服的理由在挑好衣服後和我擠在一間更衣間並擦邊的事情做了了一遍。

　　都說殺人者人恆殺之，但不只是殺人，或許世間上很多事情都有著類似的因果報應，我之前揉黑貓小姐和萵苣小姐有多開心，現在換我被繃帶先生開心地搓揉過後倒是知道了那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感覺──倒不是不舒服，事實上比我不算巧妙單純憑藉著觀察被揉的人的反應做出相應變化、有好幾次差點就擦邊過頭真的要跨過去的動作，繃帶先生該說不愧是太宰、他的心靈手巧也表現在拿捏擦邊程度的這點之上，他那種若有似無、但確實讓人被碰得心底酥麻但偏偏要追究又似乎沒什麼明顯到能被人挑出錯處的動作遠比我還要來得高明多了，就是身為主持人兼節目監視者的河女對於該不該按局部屏蔽鍵都有點拿不準主意的程度，但那種興致被勾了起來卻一直搔不到癢處而無法平息的感覺遠比真正真槍實彈地上了還折騰人並令人難耐。

　　我現在也知道了怪不得那兩位被揉完後比起滿足更多是一種複雜的幽怨更多，我現在被揉完後毫不意外地也腿軟了，但被撩撥得亂七八糟卻得不到滿足的感覺就連我都有點想露出幽怨的神情盯著罪魁禍首不放了──也難怪萵苣小姐被揉完後揚言要報復回來，只不過太宰性轉後那種身嬌體軟又纖細的美少女可能體力都不太好，她才只是含恨說完卻沒了實施的力氣、而之後冷靜了些後又把這個報復實行的時間往後挪而暫時擱置了。

　　「哼哼～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也有可以這樣子環抱著織田作的時候呢。」

　　與我不同，罪魁禍首倒是心情極佳，他現在心滿意足地把不知道換了幾套裝後終於穿了一套讓他滿意、我也勉強可以接受的潮流風女性打扮的我圈在了懷中，像個黏人的貓咪一樣毛茸茸的頭在我肩頭處蹭了一蹭，語調很高興般地這麼說著，一邊捲起我也被他順道折騰出一個較什麼什麼公主頭而有大半部分垂落的長髮把玩。

　　有鑑於我不管是一通換裝還是被趁機擦邊了一下都讓我現在沒什麼力氣，繃帶先生說要稍微休息一下並在服裝店的座位區這樣子以大人抱小孩的方式環抱著我我也沒什麼意見，雖然確實感覺到頸部被太宰溫暖的氣息吹拂這點讓不僅腿、腰也還有點軟的狀態下的我稍有些不自在，但卻也沒忍住偏頭瞥了正撒嬌般地膩在我頸邊的繃帶先生一眼，問了句：

　　「早上不是和作之助一起去玩了？那時候沒這樣子抱著他？」

　　我自覺我只是因為疑惑而問了一句，因為比起雖然性轉但因為還是成熟女性的年紀、又不像太宰那兩種性轉版本那樣都身型嬌小得足以讓人忽略身高的玲瓏體態，比起我來說，少年時期還要比繃帶先生矮上一個頭的作之助才是更適合被成年人體型的繃帶先生這樣子親親密密地攬在懷中的體態，並沒有什麼拈酸吃醋的意思，但繃帶先生聽了卻嗤嗤地竊笑了起來，環著我的腰的那隻手頑皮地戳著我的腰側，用明顯心情比剛才更好的語氣說道：

　　「織田作很在意嗎？很在意哦～在意就說嘛～織田作大多數的時候都太淡定了，我有時候都會有點懷疑你到底在不在乎我～成為戀人的話偶爾吃醋一下我會很高興哦～」

　　我無奈地容忍了不知為何像是被戳到了什麼奇怪的開關而興奮勁一上來就反反覆覆這幾句話說了好幾遍的繃帶先生一會兒，最後還是沒忍住伸手拍了下他在這個過程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開始亂動亂碰的手指以示警告，他才終於肯老實回答：

　　「雖然是這樣子，但遊樂園都是動態的娛樂項目比較多，作之助一開始還好、後面似乎有點玩上頭了，根本就沒想過要稍微坐一下休息……況且萵苣小姐都已經先那樣子抱過他了，我再這麼做不是像跟風一樣了嗎？而且對作之助來說就不夠印象深刻了，我才不要這樣子呢。」

　　大概是兩人獨處的緣故，原先在眾人齊聚時還有點端著而沒表現出來、現在繃帶先生就和太宰一樣一處於這種情況內在孩子氣的部分就表露了出來，我這才知道太宰們看起來相處比預期的更加和氣平淡、雖然互相不怎麼搭理但卻有種難言的默契的表象下，他們私底下卻還會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小事而斤斤計較地進行太宰們或許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無形競爭，讓察覺到的我不禁有幾分好笑，不過再奇怪的地方較真或是孩子氣起來這也像是太宰的作風，我倒也能夠理解與接受他的說法，於是點了下頭也就沒再細問了。